响过后,中间人瞪着眼,呼吸停滞,差点直接失禁。
那是卡壳的声音。
“哟,卡壳了,看来你没把它保养好,”苏祈欢讥笑着把枪砸到中间人脸上,“诚实算是一种美德,对吧?”
倒是省了旁边这几个人处理现场的功夫。
中间人死里逃生,还是差点被自己的枪打死,这件事中不管哪个部分都够他呆若木鸡一阵子了。
苏祈欢提着箱子离开,拐进酒吧的“杂物间”。
成堆的杂物遮蔽着这家酒吧的后门,这扇门锈迹斑斑,只能从里面锁。
手枪卡壳的轻响依旧环绕在他的脑海中,那段回忆固然是梦魇,却于此刻在他的面容上增添了几丝意味难明的笑意。
——
七年前。这一年,苏祈欢刚刚成年。
苏祈欢在冰冷昏暗的地下室醒来,头脑依然疼痛昏沉,浑身没有丝毫生气。
他鬓角上的血迹还是温热的。
他扶着墙僵硬地站起来,抬头呆呆地望向天花板上的白炽灯。
灯罩颤颤巍巍地摇,灯光也跟着颤颤巍巍地摇,映着灯边的几只飞虫。
苏靖安已经跑了——当然。而他把苏祈欢留下来了。
为什么呢?后来的苏祈欢曾在心里这样问过。
或许是为了拖延警方的警力,或许他觉得苏祈欢替他上了众审庭会让他们暂时不再对他穷追不舍。或者其它……
不,最终苏祈欢笑着摇头否认,苏靖安早就想找由头除掉他了。
和狗养壮了会咬主人一个道理,把一个人利用到了一定程度,就不能留了。
他雕塑般站着,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空洞的双眼被什么念头搅动了,化为一摊浑水。
真是的,自己当了这么久工具人,听话地杀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人,父亲这样对自己太令人伤心了。
苏祈欢的胸口有一股痒意涌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破土。
如果还有机会,好想杀了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警察冲进来,围了一整个房间。
一位中年警官站到他面前,没有急于带走他:“苏靖安在哪?”
苏祈欢面无波澜,迟钝地反应了片刻,摇了摇头。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苏祈欢根本没正眼看眼前的人。
“唐队,你看他这一直装傻……”“把枪放下。”
“……”听到唐队的命令,警员们有些犹豫。
“所有人,把枪放下。”
苏祈欢闻言嘴唇颤了颤,虚张了几下,最后低头笑出声:“众审庭根本没告诉过你们‘苏祈欢’这个名字吧,你们被利用了。”
“你是谁?”唐队言简意赅地再次问。
苏祈欢眼中突然跳出一丝神采,他歪头看着面前的人,眼睛睁大,里面有腐朽却又华丽的水光。
那时他笑了,唐队一直没读懂那个笑,因为那个笑太纯粹了,而且柔和到了不正常的程度,里面挟带着某种痴恋与兴奋。
“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他忽然身子前倾,像要对唐队说什么。
“!”
唐队身子一僵。
电光火石之间,苏祈欢趁其不备,夺过唐队腰间的手枪,上膛。
其他警员迅速抬起枪口,却见苏祈欢用枪抵住了自己的下颌。
没有人来得及行动,一切在这一瞬寂静无声,只有那只手毫不犹豫地把扳机扣到了底。
——咔嗒。
一声轻响。
然后是长久的死寂。
苏祈欢的声音扭曲发颤:“……卡壳了?”
他久久无法回神,仿佛在一瞬间陷入冰冷湿重的海水,被剥夺了挣扎的权利。
——枪从手中慢慢滑落,摔在地上,清脆的声响令他浑身一颤。
一槌定音。
左右有人架住了他,把他的手铐上。
“我还真是堤喀女神的宠儿……”苏祈欢自言自语,又抬起低垂的头,望着唐队痴痴地笑。
唐队看到那双罪恶的眼睛在流泪,那种泪水里毫无悲伤,倒显得纯净。
玻璃体的表面有异样的神圣闪烁,他第一次从神圣中读出肮脏。
那又如何呢?
苏祈欢不会感到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