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千穗理醒来时,恍然以为自己身在三途川边,直到听闻侍女与老嬷嬷围在床前哭泣不止,才发觉自己并没有死。
一切都结束了。
她呆滞地盯着双手,沾染上的宫川浩靖的血已经洗净了,但仿佛还能感受到血液的温度。
千穗理永远忘不了将匕首捅进他胸膛的触感,那人身上带着她年少时的爱与梦,在匕首捅进皮肉时一起碎裂了。
千穗理知道宫川浩靖是个自私专横,好战暴烈之人,也知道他永远不会为自己而改变。
在她作为战败国人质,被迫成为领主儿子婢女的时候,那个尚且年幼的刁蛮少爷会揪她辫子,故意绊倒她看她出丑,可也会追着野鹿一整天,只为猎到皮毛给她冻伤的手做一副鹿皮手套。
年幼的他们都不懂战争复杂,宫川浩靖的父亲对儿子只有打骂训诫,从小未得到过正确关爱的少年才长成如今的暴虐性格,在他看来,爱是占有,是抢夺——唯独不是尊重。
一个是寄人篱下的敌国人质,一个是性格偏激,缺少关爱的领主继承人,他们相互陪伴着度过了年少的六年时光。
直到前任领主决定杀掉所有战败国人质,是宫川浩靖挡在千穗理身前,推搡打斗中,酿成了弑父上位的悲剧。
霜之国用大片国土换回了千穗理回家,在临走前,少年将一枚绳结交到千穗理手中,并对她说:“等我战绩赫赫名扬天下时,我一定会娶你。”
但无论千穗理是否要嫁,也无论她生死与否,刃之国终究是要向白霜城宣战的,她不能站在霜之国无辜子民的尸骨上与敌人琴瑟相好。
她的想法无人在意,她的心声也从未为人所闻。
可纵是如此,千穗理也不愿向命运低头。
于他们而言,死亡或许是最好的解脱。
千穗理不恨他派人暗杀自己,也不恨对方想攻占母国,一切的一切既已发生,她只觉得遗憾,遗憾他们生错了时代,生错了国家,从出生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注定无法圆满。
纵使宫川浩靖暴虐、凉薄、独断专行,但她仍然爱他,也从未后悔杀了他。
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也就什么都不去想了。
爱也好,遗憾也好,那些情感终究会伴随死亡而消失,人只需要慢慢等待最终时刻的降临,而这些仅存于他们之间的隐秘过往,也就让它在记忆深处腐烂吧。
刃之国多年的压迫与剥削下,那些曾经遭受屈辱的小国联合起来,一起夺回了被占领的土地,这个曾经繁荣一时的国家最终迎来覆灭。
千穗理的父亲已十分年迈,战争结束后主动退位,领主之职由白霜和矢继承。千穗理与这位堂兄也默契地再未提起来自母国的暗杀,比起自己优柔寡断的老父亲,或许白霜和矢才是更适合坐在领主之位的人。
霜之国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和平,瑠加也见到了千穗理所说的,曾被割让出的绝美红松林与温泉景观。
木叶忍者回去的一日,千穗理亲自将他们送到白霜城门口。
寒冬已经过去,积雪消融,春天已在不远来路上。沐浴在温暖阳光下,千穗理抱了抱瑠加,并将一枚手牌交到她手中。
“谢谢木叶忍者在那时没有放弃我,也谢谢你为了救我奋不顾身。”千穗理握紧瑠加的手,言辞真诚,眼中含泪:“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霜之国欢迎你们……白霜城也永远向你敞开。”
瑠加看着手中白玉材质的令牌,小小的手牌承载着一言千金的承诺,她笑着望向对方:“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霜之国刚经历战争,百废待兴,我会和堂兄一起领导人民重建家园,那些收复的国土也需要重新规划,还有许多事要做。”千穗理双眸明亮,是阳光下剔透的寒冰,折射着属于北国之地女子独特的坚韧。
在死亡边缘游走一遭,这个弱女子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这份热度感染了瑠加,也同样感染了宁次。
“这就是千穗理小姐的答案。”
回程的路上,宁次听见瑠加这样说。他转头,见少女微笑着看向自己,少年心绪一动,但面上仍是平静的。
“你想说什么?”
“你之前说……千穗理的人生早已注定。”瑠加望着木叶的方向,阳光落在她身上,深色发丝的边缘镀上一层金色,“但像她这样的人尚能拼死一搏,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路还很长,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不要小瞧别人,也不要小瞧了自己。”瑠加直直望着他,“我不同意你所说的宿命注定——生命的结局都将走向死亡,对于我们而言,重要的究竟是结局还是过程?”
宁次怔怔地看着瑠加。
不得不承认,当他目睹千穗理拔刀的一刻,之前高高在上评价他人命运的自己成为了笑话,那个柔弱女子用自己的行动给了宁次一记响亮的耳光。
自己一直坚信的东西,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