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只见她匆匆走开,到底一刻也不愿多呆。他在这西凉城里,仅余下三日的时光,于她面前,许也多是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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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难得有雨,夜里一场小雨,却下得淅淅沥沥。
林氏的小院儿里,却多有几分热闹。偏堂里敞着窗,燃着一炉好香。凑齐来小林氏、清茴和星檀,围着方桌,摆着长城。
规矩是京都城的玩儿法,聊的也是京都城的旧事儿。只提及老太太,星檀方与小林氏打听了打听。
“祖母来京城的时候,可是将将病愈?”
小林氏并未多想,“好似是有的。听母亲说,今年江南冷得很,老太太哮喘的旧症发了。国公府上还请了太医院,天天候着请脉。”
林氏听闻自也跟着问了句,“老夫人如今可好些?”
“好了好了。”小林氏笑着,“太医院来,也只是调理。天气一暖和,老太太便生龙活虎的了。马吊打得可顺溜了。”
星檀这才想起,皇帝待她不暖,却是从未欺瞒过她的。
“那便好。”林氏和声笑着,方打了只八万来星檀手边。
星檀方就等着这张牌,此下正好吃下了。却听得林氏提起来,“阿檀若能回去看看,祖母见得也该高兴高兴。”
星檀手中的牌顿了一顿,半晌儿方落回了桌上。
小雨一直下到了亥时,仍未有停歇的意思。丘禾早往院子里回去取伞了,却迟迟不见回来。马吊打完,星檀方与清茴出来了小院儿。
风中夹杂着水汽,多有些寒。门口停着的两盏灯笼,却带着几丝暖意。
见皇帝一身薄衣,撑伞立在门前,似是在等人。星檀脚下顿了一顿,不肯上前了。只江蒙恩凑来劝了劝,“陛下等着姑娘多时了,姑娘。”
清茴听得,自跟去了江蒙恩的伞下,“太晚了,姑娘留我在她小院儿住,有劳江公公替我引路一回,可好?”
江蒙恩心领神会,“诶。那奴才便先送沈夫人出门乘车。”
二人走去了前头,皇帝方持伞走近了。“只一小段路,此行当是道别。顾姑娘可否给我几分薄面?”
星檀方听得嫂嫂说了,皇帝启程之日,定在了三日之后。这方算是许了人家几分面子,走去了伞下。
凌烨难得见她顺从,却也知是因得那句道别,方得来的的三分薄面。“方是赢了,还是输了?”
“打得不大,赢了少许。不过是妯娌玩乐罢了。”
她话语平和,只想着相离两别,还是不留怨恨的好。许这回他一走,忘了便就真是忘了。各有各的日子,也各有各的好。
凌烨却也笑了笑,“那便好。”
他只侧眸看了看旁边的人,手中的灯笼不自觉往她那边靠了靠。那青丝柔软,扬着几丝在风里,养心殿那段时日,他总爱揉着那里入睡,而如今他已许久未曾触过了。
那双眉眼空空落在脚下,睫羽如扇,眉如远山。那鼻尖挺秀,他记得那味道,纯粹如冰晶。他叹了声气,那对笑靥是看不到了。许以后都看不到了。
“陛下在看什么?”她忽的问起,他只好将目光挪开。
“没什么。”
“朕只是想,若那时朕早一步到了桂月庵,在大火之日将你救了回来…”他会发了疯地护着她。
可话却被她打断了,“已经没有如果了陛下。桂月庵不过是个契机,从一开始,宣王钟情的便不是陆星檀。不是么?”
“不是。”他接得很快,却来不及解释。
“您的温惠皇后,也早就大葬入了皇陵。不是么?”
“……”不是。
“祖母她…她身子不好。劳烦陛下让太医院诊治了。待阿兄回去,陆家自会尽孝的。陛下不必再多忧心。”
他话中顿了一顿,方收敛来几分情志:“温惠皇后大葬,也是朕唯一的皇后。温惠皇后的祖母,自然也是朕的祖母。朕会替她好生照顾老人家终老。”
星檀脚下的步子忽放慢了些。听得出来皇帝是不肯再纳继皇后的意思,可那又怎样,朝臣们不会许的。只是替她照料祖母,确多有心了。
“那,我替温惠皇后谢过陛下。”
却听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你留在西凉,朕也定会保你此生平安。只从今往后,好生保重自己。”他喉间有些小咳,却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不知不觉,脚下已行到了小院儿门前。星檀方浅浅一福,“陛下,也好好保重自己。”
她话语中最后一丝温柔,却让他心中如绞。
重新遇见她那日,见她看到自己时眼中的冷意,他便知道,那个曾称他作夫君,想与他分享一切喜悦的阿檀,已经不在了。
若用只皇权强留她在身边,到底是无用。既是决定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