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的肢体。焦黑的手指紧紧曲着,似想要捉住什么。
疼…他只觉全身都在疼。
可他不信。
“你跪什么?起来?”他尚有一丝底气,质问桂嬷嬷道。
桂嬷嬷抬起头来望着他,双眼已哭得通红。
他那最后一丝底气,也正缓缓从他身体里抽离。却听桂嬷嬷哭着道。
“昨日小姐发了高热,昏沉得很,我便下山寻施太医去了。怎知道…怎知道会这样啊?”
“……发了高热…”他了无知觉,缓缓重复着嬷嬷的话。他想起她那孱弱的身子,他不该让她来的。
“我们赶回来的时候,慧竹苑已快烧尽了。施太医冲进去要救小姐,也没能走得出来…小姐她…”
桂嬷嬷泣不成声,目光已重新垂去了那尸身上,他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却看到那尸身脚踝上的银铃轮廓。
熟悉的叮咚之声,灌入他耳里…
床帏欢响,此时竟撕心裂肺。
他摇着头,“朕不信…”
可就连江蒙恩也在旁道,“陛下,节哀…”
“节哀…”他冷笑着,“节什么哀?”
他吩咐江蒙恩:“叫萧肃去找,她走出去了,一定走出去了。这不是她。”
北边来了冷风,飘飘摇摇地,让这话语声也显得立不住脚。
再看向那尸身的时候,他终是溃如泥浆,他跪了下去,将那人揽来怀里紧紧抱住。
“朕错了,阿檀。”
“朕不该让你来这儿。”
“不疼了,我们不疼了。”
江蒙恩候着一旁,心中亦不是滋味。待天色渐渐落入了夜幕,北边的风再凛冽了几分,江蒙恩方听得主子淡淡对那尸身道。
“你冷不冷?朕带你回去。”
柏树的枝叶被积雪压断,哗啦啦地响了起来。凌烨抱着那尸身上了大辇,又让人寻了厚褥来,将她裹好。
一路积雪埋了好些山路,车轮轧在雪上,咯吱作响。从黄昏走到日出,大辇方停在了皇宫门前。
“陛下…”江蒙恩在外劝了劝。
“礼部已备好了凤棺,陛下可要请娘娘入棺安寝,也将娘娘好送往大相国寺中超度?”
“滚。”
“让他们换小舆来,朕要带皇后回承乾宫。”
“……”江蒙恩顿了顿口气,不知如何作答。却听得车里的人斥道,“还不去?”
小舆载着帝后回来承乾宫门前的时候,礼部一行大内官也已候在了门外。
凌烨抱着人下了车,却看到了他们准备的那副棺材,那老木头看上去一派死气,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存。他不忍看向怀里的人。
“别怕。朕让他们生些炭火来。朕陪着你,不会冷的。”
“……”一行内官听得这话,彼此顾盼。皇后娘娘不幸薨逝,可陛下似已有些失了神志…
还是听江蒙恩一声呵斥。
“你们还不与娘娘准备准备。”
“娘娘畏寒,去取些羊绒厚毯来。一会儿灵堂里,还得烧上炭火。”
几个内官这才退下忙碌去了。
江蒙恩已来劝道,“陛下,便让娘娘躺下吧。这么颠簸了一路,娘娘也该累着了。”
“好。”凌烨望着江蒙恩,好不容易答得轻巧。
“她该累了,让她歇息罢。”
承乾宫的大殿设成了灵堂,四角升起熊熊炭火,屋内忽如春夏。御膳房送来了一桌子江南菜,凌烨忽想起她喜欢的果木香氛,方亲自寻去了寝殿。
比不得那大殿,寝殿内四下冰冷。他急着去寻那线香,顾不得其他。可将将绕过屏风,他的目光却直直落在了床榻上。
那榻上的玉枕触手升温,上头还落着几根纤长的细发…她的头发总带着些许的清香,绕在指尖冰凉如丝,抚摸着他便总很容易入睡。
玉枕一旁,他却看到了另一个平安扣。
下头垂着的络子,纹路款样与他身上的那只一模一样。只是络子是淡粉色的。
养心殿内的一幕幕忽的袭来眼前。
同案而食,同榻而寝的那些日子,恍若昨日。
她那时虽病着,可嘴角的笑靥依旧真真切切。
这对平安扣上的络子,该是她那段时日做的。
可她却又将它们弃了。
他寻得那线香回去了大殿,让江蒙恩点在了一旁的香炉里。
那棺椁就那么置在地上,沉沉的木色,和此时的他融为一体。他踉跄靠在了棺椁上,滑坐了下去,手中缓缓摩挲着那只粉色的平安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