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一场大雪悄然而至,纷纷扬扬的雪花,终让漫天的山火恢复了平静。大雪下了整整一日, 直至将大火的灰烬都掩埋入了雪里才算是停歇了下来。
夕阳将半边天际染成绯色的时候,三千禁卫军方将皇帝护送至了桂月山下。
凌烨从南边赶路,已走了最快的小径, 然而将将行至山下, 却只见那护送皇后入桂月庵的同知卫萧肃来报。
“陛下…”
“昨…昨夜山中大火, 末将等赶至庵中救火, 可火势实在太大, 寺中庵尼依旧伤亡惨重。”
“皇后呢?”眼前的萧肃不敢抬眸, 言辞闪躲,已让他感觉到些许不对。可他来不及计较,他得找到她。
“娘娘…娘娘…还未寻见。”
萧肃不敢多言,整整一日过去, 他的一千精卫着实已将桂月庵翻了个遍,活人死人都翻了出来, 若如今还寻不见的, 便唯有那些化成灰烬的冤魂了。
却只见得皇帝从马上一跃而下,便直往那烧毁的山门前去。他为西厂都督张琪左右手, 也曾多护圣驾出行。然而今日皇帝的背影中, 却透着几分他从未见过的惊惶。
萧肃一时不知跟好还是不跟好。皇后在大火之中许已不幸…他自知这是死罪。
凌烨心中似有感应, 昨夜那场噩梦不虚, 是皇后在与他求救。可他终究没赶得上, 眼前桂月庵只剩下黑压压的一片废墟,显然已了无生机。
他唯有将希望放去一旁簇在一团的女僧眷们身上。
“皇后呢?”他拎起一人衣襟,直问着。
“愿…愿主的慧…慧竹苑也烧了…”静圆惊魂未定, 眼前的人一身戎装,她并不知道是谁。唯有这一身威严压下来,她竟连话也说不圆了。
昨夜,她本以为让僧眷护着禅房便能无事,谁知火越烧越大,小尼们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她不得不喊醒酒醉的静安师长,扶着人往外头逃。
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诺大的一间桂月庵便只剩下了寥寥几人,哪里还找得到什么愿主?
却听得头上的男人缓缓念道,“烧了?”
扣在她衣襟上的手掌一松,她已被一把扔去了地上。耳旁传来长剑出鞘的声响,悲鸣如鸿,手起剑落。
“烧了,那你们还活着做什么?”
静圆看到自己的血喷涌而出,失去知觉之前,只听得赶过来的红衣内侍一声,“陛下息怒…”
“陛下…”静圆来不及再想到别的,已倒去地上咽了气。
剩下几个女僧眷受了惊,连忙退去了住持身后。
凌烨见了血,已然红了眼。一抹翡翠的绿色忽的在僧眷之中一闪而过,在这些吃斋念佛的女尼中间,着实太过显眼。
他将人拉了出来,却闻见一股诺大的酒气,掀开那尼姑的衣袖,皇后常用的那个翡翠玉镯,却正戴在这尼姑腕子上。
“你说,皇后呢?”
静安自酒醒之后便就在寻她的拾冬。可从那烧焦的灰烬里翻出来的都是焦尸,拾冬也不见回来。她早失了魂,直指了指西侧停尸的平地。笑道,“许和我的拾冬一样,死了…”
静安说罢狂笑起来。耳旁男人的低吼直将她镇了回来。
“你胆敢诅咒皇后?”
静安只见眼前那双鹰眸如被火烧红了一般,她不自觉地颤抖,“老尼…老尼不敢…”话未落,脖子已经没有了。
凌烨手中的剑,直指到了慧慈面前。“你也没让人救她?”
却见那老尼镇定盘坐,口中念念着咒法未停,直至剑尖逼去了她脖颈之前,老尼方缓缓开口,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愿主心慈,早几日还与贫尼议下了与将灵们超度的法会。若愿主真往西天极乐,亦会为世尊坐下大善菩萨。还请施主节哀。”
“……”节哀?笑话。
他踉跄几步退了回来,手中的剑也随之落去了地上。她还没死,他结什么哀?不过是一场大火罢了,她有手有脚…还有婢子嬷嬷护着,怎么会逃不出来?
“陛下,萧同知寻得了桂嬷嬷与娘娘身边的婢子银絮…”江蒙恩的话轻声在耳边,似是怕打搅了什么。
“人呢?”
那桂嬷嬷不是信誓旦旦要护着皇后的么?她都活着,皇后又怎么会出事?
“在西边停尸的地方…”
“……”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往那边寻了过去。还未走到跟前,已然听得桂嬷嬷的哭声。
人是跪在一具尸身之前的。他已然没了知觉,唯倚着江蒙恩伸来的手,扶着走了过去。
尸身被盖着白布,却依旧掩不住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