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这架小舆,那双深眸里透出几分惊讶。后座的位置窄,原本全被她那身燕居服占了,又不情不愿地与他挪了一小块儿空地出来。
那张小脸撇开往车窗外看着,也不知看着什么…
外头江蒙恩一声起驾,小舆被缓缓牵动…
星檀继续望着车外,小舆正穿过安定门,光线黯淡下来少许,很快又恢复。皇城里的一草一木,皆有些陌生。她方出走了两日,却似已度过了数个春秋。
小舆行得快,带着一丝丝小风闯入车内。眼前晃过一只坚实的手掌,不假商讨地将车窗一把合上。
“……”她只得垂眸坐好,懒得理会。
那只手掌收了回去,车内淡淡地一声叹息。她很少听到皇帝叹气。高高在上的帝王,面对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们,也从不示弱。
“可有觉着好些了?”他话里难得温柔。
“嗯…”她答得轻巧,并未考虑太多。
车厢里继续着沉寂,她却觉着头越发地沉了,眼皮也跟着睁不开来。唯有斜斜靠去已经合好的窗边,很快便不知世故。
星檀再恢复些许意识的时候,是听得那钿帽落地的声响。咣当一声,落在宫苑门前的青石板上,她看到桂嬷嬷急切着上来,本是想来看她的,却只是弯腰下去,将那钿帽拾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脚下空着,身子也轻着…
是皇帝将她抱下来了小舆,一双目色正落在她面上,似有几分不悦,那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责备,“这就是好些了?”
方才那钿帽一取,她的确觉着轻松了许多。可哪里知道,这回的伤寒并没有轻易放过自己…
她无力说话。皇帝却紧着步子,将她抱进了承乾宫。
前院里,婢子与内侍们早收到帝后回宫的消息,正候在了门前等着。星檀眼前略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最终却落在人群最前,那身翠金刺绣的锦裙上…
幺妹今日似特地做过了打扮,唇上桃色的胭脂,在斜阳下很是夺目。那双眉眼经得勾描,更加明艳了几分。锦衣华服,美人梳妆,难得为承乾宫添了一道儿好景致。
美人却垂着眸,与皇帝福了一福,话中几分谨慎,又带着些许试探:“陛下,长姐可是哪里不适?”
她这方察觉,幺妹见得了什么…
皇帝正抱着她…
这般的情形,幺妹该还是第一回见。可幺妹不知道的还多着,床帏中的欢笑,男人在她身上的低吼,如一双邪魔。而眼前这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幺妹,又怎么会知道?
“让开…”皇帝的声音在头顶,有些冰冷。
这让星檀有些意外…
幺妹自幼被捧在手心,怕是会觉着被人责难了…
想起小姑娘要伤心,星檀心中却一丝怜悯也泛滥不起来,许是她此时自顾不暇,又许是有些无源头的小快意。
起了风,她有发抖。皇帝似是有所察觉,未等得面前一干人等起身,便自行绕开他们,往后院里去。
身子落在熟悉的床褥上的时候,她神识松散了开来,再也支撑不住袭来的困意,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凌烨候着床边,吩咐了人去请太医来。方抬手探了探那小脸的热度。
双颊早烫得不像话,额头更有甚之,然而喉咙里却纤细地喊着“冷”…
冷么?他少有在京都城觉得冷。
北疆天寒,手指能冻成冰块儿,再轻轻一碰便会落地。驻营荒野,唯有烈酒方能御寒…江南的女子果真太过柔弱。
他喊来一旁桂嬷嬷,“起些炭火来。”
“陛下,内务府已许久没送过用度来了…”
他这方被提醒。
床上的人翻身了过来,他难得见她面着自己,只是那双眼帘沉沉合着,却虚弱地道了声梦话,喊着她的阿兄…
他起了身,亲自出门寻来江蒙恩。
“皇后病着,寝殿内急用炭火,让内务府张斯伯亲自送来。”
星檀一觉睡下便不知时辰。只是梦中恍惚着,似又回去了关山驿后的清凉院…银铃响动,悦耳非常,声音生生压过了枝头那群聒噪的小雀。
穿过竹林小径,绕过客堂的屏风,她方见得那凉榻上的自己。
张扬地、不知羞耻地往那人怀里钻着,亲吻着他的身体…
男人滚烫的手掌,不知何时绕来她腰间,将她紧紧裹住贴向了他的胸膛。那里温暖又坚实,似能遮风又挡雨。
她觉得几分踏实,却感叹着,唯有身体方才对人忠诚。可一旦牵连起头脑与身份,便是另一个人了…
她靠着那副身子,没有多余的梦境,只是靠着。
然而梦总会醒,睁眼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