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仰头望去,入目便是一道古朴的城墙。
城墙通身由大石和黄土夯实而成,土石缝隙处,似杂生着零星的小树,如今三月,树枝上挂着点点绿叶,给历经风霜的城墙添了数分生机。
城墙正中央悬着一块青石板,板上刻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清水县。
门匾下,站着两排威风凛凛的衙役。
他们腰间皆挂着一柄大刀,刀尖无一不闪着寒光。
“不愧是县城,这气势就是不一样呐。”苏婳坐在牛车上,脚尖踏着车辕边晃悠,忍不住啧啧出声,双手掩在宽大的衣袖下,正悄咪咪剥着鸡蛋壳。
没办法,这鸡蛋太大也是一个麻烦事。
最开始的时候,三只老母鸡生的顶多就是鹅蛋大小的。
如今,这一日日过去,她都找不出任何一个合适的名词来比拟。
约莫,有她手掌一半宽。
不藏着掖着点,她和鸡蛋得全被人当猴子围着看。
“可不是!”苏大虎只瞧一眼,便从衙役身上移开目光,“进这清水县城,每次都要收进城费,行人一文、车马两文,以前咱家想进这清水县都得先盘算一番,要不是婳儿想出嗦螺生意,今儿个咱都不一定能来这县城。”
苏穗嫁进清水县王家这些年,老苏家人鲜少去。
一来没车马,二来进城费也是个难题。
“难怪啊。”苏婳咋舌,不禁摇摇头。
“这清水县县令脑袋怕也是个不清明的,进城还要收费,这不是摆明了不让人来县里消费嘛,没人来消费他政绩能好看到哪儿去……”
“这话可不能说!”苏大虎连忙制止,见前头的衙役没注意到,这才松口气,“其实,收进城费不仅是清水县会收,其他的县城同样如此,咱们这还算收的不多的。”
苏婳嘿嘿一笑,袖口微动,往苏大虎嘴里塞去一大块鸡蛋,又往自己嘴里塞一块。
“我这不就跟大哥说嘛,在别人面前绝对不说!”
“唔——”鸡蛋一入口,苏大虎便觉鲜香不已。
再望一眼两颊鼓鼓,如小松鼠般的妹妹,哪里还舍得说一个字。
很快,便轮到苏家兄妹二人,苏大虎从袖口掏出两个铜板,递给守门衙役。
衙役瞧了一眼,便摆手放行。
城外城内恍如隔着一道分水岭的两个世界。
一进城门,街道俱是青石铺就,牛蹄踏在地面咚咚作响,街旁店面接接连连,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空气中脂粉香和饭菜香交织,热闹的叫卖声喧腾入耳。
从上河村到清水县,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
那是实打实地开了世面。
苏大虎驾着牛车一路往北。
王家住在清水县西城,从城门进来后往北一盏茶功夫,再往西转过两个巷口便是。
“吁——”刚转到西边街道,苏大虎瞬时拉着牛车停了下来。
苏婳一抬头,便见不少人正热热闹闹排在两条街道相交处,而人群最前方,俨然是一个食肆铺子,上头还热气腾腾冒着白气儿,空气中俨然带着几分面粉香。
排队的人正扯着嗓子和店家点面。
“伙计,给我来一份十五文的羊肉汤面,加芫荽,加辣,不要香葱!”
“伙计,我要一份鲜猪肉面,要香葱,不要辣!”
“给我上一份阳春面……”
开口第一句就直接将苏婳雷了个外焦里嫩,不由咂舌,“大哥,这清水县的物价未免太离谱了,苍梧镇十文一份的羊肉汤面,在这儿居然要十五文,而且生意还这么好。”
她突然觉得,自家的嗦螺生意没有那么香了。
这食肆的生意虽然比起自家口味嗦螺的盛况,略输一筹,可投入的人工成本低,利润高。
一碗面的本利约莫四六分。
一日只要卖出去两百碗,那便是净赚二两银。
相比自家的嗦螺生意,一日卖近五千个嗦螺,得一两银。
而这一两银,几乎将老苏家一家人从早到晚全绑在这嗦螺生意上。
苏婳正暗自琢磨着,便听得身旁传出一声冷哼,“这是孟家在清水县的面条铺子,生意好是好,可这东家心太黑,只怕日后也做不了长久!”
话音未落,排队的人正好散开,苏大虎扬鞭,穿过街道,入了西边巷口。
苏婳一回头,恰巧瞧见铺子柜台前,一个身着乌色细棉袍,脚踏同色稠鞋的中年男人正笑眯眯地收着铜板。
那面容瞧着,和孟芸儿有几分相似。
原来,这竟是孟家的面条铺子!
难怪孟家能置下二百亩良田的家业呐。
苏大虎见妹妹半晌不说话,心中忽地一酸,抬手揉着她的发窝,“以后这孟芸儿要是再敢来找你的茬,大哥便将嗦螺摊子摆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