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年末,沈乔给工人们都放了假,耀天无处可去,主动留下来看店。他当时跟她保证说寸步不离,这会却不见踪影。
沈乔找了一圈,听见仓库里有窸窣声,拉开门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江雪风歪倒在地上,浑身发烫,满嘴胡言乱语。
“娘……娘不要走……”江雪风以为抓住的是她的手,实际上是她的脚踝。滚烫手指死死扣住她的脚踝,往更烫人的面颊上贴。
沈乔踹了一脚没踹开,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是一个人偷偷过来的,还是耀天带他进来的,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周遭安静得可怕,能听到江雪风湿厚的喘息,他失去意识,宛如待宰的羔羊。
沈乔高高在上俯视他,一瞬间产生一个念头,不如杀掉他算了。
“大夫,大夫就是这里!你快来帮忙看看!”
耀天回来了,后面跟着个白胡子老头,拖着药箱,走得比他这个跛子还慢。看见她在这,面上闪过惊慌。
“先瞧病。”沈乔打断解释。
老大夫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和血肉粘连的绷带取下,取下后的惨状让所有人都吸了口凉气。
沈乔当即做了决定,“送医院。”
江雪风的右手伤得很严重,指骨俱碎,以后都不可能握笔画画,至于其他的,还要看后续手术的恢复情况。
“夫人,治病的钱就从我的工钱里扣。”
“你以为你工钱有很多?”
耀天都快哭了,“夫人,我给你做牛做马,几辈子都行。”
他苦苦哀求,不惜说出他的“秘密”:“夫人,其实我和掌柜早就认识,他以前是我的少爷,少爷他是个好人啊!”
耀天很不识趣地展开絮叨,于是她知道了江雪风小名叫阿唐,爱斗蛐蛐,一大堆无聊往事。
沈乔懒得继续听,她一点也不关心江雪风如何如何,她答应给他出钱治疗,不过有一个要求,治好了就离开。
耀天很天真:“离开医院吗?”
沈乔:“离开青县。”
江雪风退了烧躺在病床上睡着了,面容恬静平和,像个孩子,按他的年龄确实还是孩子。
沈乔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真是仁慈得过分,要是他后续不识抬举,她就没那么好心了。
……
回到家中,丁柔已经等了她半天。
今天是除夕夜,两人说好一块包饺子。
沈乔去酒坊是为了取几坛新酒,辞旧迎新,自然什么都要用新的才好。
她还准备了一些钱币,待会一起包到饺子馅里,讨个吉利。
“娘,你包的饺子形状好奇怪。”笨手笨脚的沈乔很快遭到女儿嫌弃。
确实是无法忽视的丑陋……沈乔无话可说。
她从小吃的都是馄饨,没有学过怎么包饺子。跟着丁柔有模有样学了几遍,成品总算勉强能看了。
激动地摆到列队里,她发现还是丑得很突出,整个崩溃。
“算了,还是扔掉吧。”
丁柔拦住,“不行,我还没吃过娘包的饺子呢。”
事实上,她连自己包的饺子是什么味道也不知道。
每年这个时候,她帮着婆婆忙前忙后,剁馅,擀皮,包饺子,等饺子下了锅,她就要被赶到柴房去。
他们说,她是外人,不能和他们一起吃团圆饭。她坐在草垛上,听着隔壁传来的说笑声,满心酸涩。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有家,有娘亲,还能吃到娘亲手包的饺子,幸福得像是做梦一样。
包完饺子,两人去门口放烟花。
沈乔那个时代已经不允许放烟花了,她买了一大堆来过瘾,什么花开富贵,火树银花,孔雀开屏,基本上见什么买什么。老板乐不可支,还给她送了一大把各色小烟花。
府内还有几个留守的下人,沈乔把他们都叫了出来一起玩,人手一个火折子,合力给那堆烟花列了个阵型。
丁柔有些害怕,她还没见过这些新奇玩意,握着火折子的手不停发抖,“娘,它会爆炸吗?”
“不会的。”沈乔握住她的手,帮她点燃引线。
就算她这么说,丁柔还是第一时间埋在了她怀里,捂住耳朵。
只听咻的破空声,一朵烟花升上夜幕,照亮了夜空。
丁柔一时看呆了,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
剩下的烟花也陆续点燃了,各式烟花相继升起,交错缭乱,仿佛地上的繁华挂到了天上。
在烟花不绝的爆裂声中,沈乔拉她的袖子,让她许一个新年愿望。
“我想要明年也跟娘亲一起放烟花。”
“这个太普通,重新许一个。”
丁柔很执着,“我就要这个,好不好?”
沈乔拿她没办法,只得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