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块安静地融化着,发出“嘶嘶”的声音,环境中弥漫着一股湿润凉爽的气息。不断有戴白色头巾的修女悄悄推门而进,向地窖里添加冰块,并虔诚地向墙上的阿斯克勒庇俄斯小像祈祷。教堂中唯一一位法师常年外出执行任务,因此炎炎夏日只有依靠常规手段降温。
长案右上角放置一座金烛台,三支鲛人烛淌着浅蓝色的烛泪,火舌温柔舔舐过空气。鲛人烛火光明亮,却并不散热,反而发冷,因而十分珍稀,即使是教堂也只有几个地方置有——祈祷厅,忏悔室以及主教斯考特的私人房间。
夜色透过七彩琉璃窗流进来,漫过厚厚的墙壁,消散在冷色的火光中。棕红的墙砖上挂着历代主教的油画像,神色平静而慈悲。穹顶用鲜艳的色彩绘有父神母神的图样,高高的长背椅后方悬着一柄蛇杖,整个房间流露出一种古典画的安详。
小小的斯黛拉坐在高椅上,双脚悬在空中,一前一后轻轻摇晃。她歪着头翻阅童话书,黑纱遮住她一半眉眼。
年老的神父站立在她身侧,轻声地讲述着阿斯克勒庇俄斯的事迹。
事实上,父亲是医神忠实信徒的斯黛拉早已将这些不可思议的故事倒背如流,但她并没有露出半分不耐,只是待神父喝水润口之时,才神色淡淡道,“阿斯克勒庇俄斯殿下拯救了许多病人,祂甚至拥有戈耳工的血液——祂为什么不愿救父亲呢?”
神父没有斥责她的冒犯与无礼,只是伸手抚摸着没有被主人好好打理的红色卷发,他慈悲的神色与背后的画像如出一辙,仿佛是墙上那尊雕像的赝品,“因为暴虐的父神的惩罚,殿下明白死亡——或者说命运是不可以被轻易篡改的。因此,祂并不像三界的信使与金色的太阳一样肆意插手人们的事,祂是一位称职的神灵。”
“阿斯克勒庇俄斯殿下常在荒山野林寻找治病的药物,也担任过军医救助战士,祂的仁善之心无可质疑。”神父合上教典,任由丧礼过去三月仍穿着丧服的女孩扑进怀里,“只是命运女神的纺线已尽,达蒙先生必须去遥远的奥林匹克山侍奉阿斯克勒庇俄斯殿下了。”
六年后的今天,斯黛拉坐在同样的位置上,只不过她面前不再是童话书,而是斯考特精心收藏的一本教典。她手撑着下巴,右手捻着书页,慢慢地翻动。
六年中她侍奉医神愈发恭敬,祈求天上的父亲庇佑,可惜命运女神总爱和人开玩笑。
又翻过一页,斯黛拉用手掩着嘴轻轻打了个哈欠,让她确认了自己没有当主教的天赋。她活动了下肩颈,从高椅上跳下,尖头的红皮鞋陷进羊毛毯里,仿佛落在云端。
斯黛拉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转圈。斯考特负责追捕逃犯的事宜,将她安置在此处便急匆匆离去,也没有嘱托或吩咐,全凭她喜好行事。
房间的布置与记忆中并无出入,仿佛六年的时光只是指缝间一粒沙砾。斯黛拉并不是这里的常客——事实上,斯考特不喜别人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域,即使是她,也只是在丧父时有过一次幻梦罢了。
她磨磨蹭蹭地站到左侧的书架旁,斯考特的书架有一格专门用来放置报纸之类,这恐怕是房间里最年轻的东西了。斯黛拉其实不爱看报,帕洛斯镇上的报纸大多是些赞颂王室的无用文字,但书架上塞满了晦涩的教经,更令人阅读不能,她只好去看那些浮夸得如同小丑的词句。
“埃文·史密斯出任中央财务政务官!带您走进边陲平民的辉煌之旅!”
斯黛拉扫了一眼今天新鲜出炉的报纸,兴致缺缺地把它搁在一边。这种事情说是平民逆袭,不过是与大贵族勾结罢了,斯黛拉在家族史中看过的不胜其数。
“新型药剂天堂鸟——或将成为未来主流药物?”
“天才发明家安妮最新发现:欧珀晶有助于晋阶!”
斯黛拉难得来了点兴趣,但看到“欧珀晶”三个字后,又撇了撇嘴。
欧珀晶全名欧珀石英晶石,以色彩多样,晶质剔透著名,又因为其形成环境极为严苛,故而受上层贵族追捧,一件欧珀晶饰品常常能卖出贵族都得咬牙的天价。
这消息对于斯黛拉这种天赋有限的魔导士来说固然是天降之喜,但其高昂的成本又令人望而却步。
看来贵族的统治又能持续好一段时间了。斯黛拉淡淡地想。
“亚伦二世陛下病重,维多利亚皇后陛下代为听政!”
“帝国首席金狮骑士战死沙场!乔纳森王子陛下奔赴前线!”
“揭秘卡拉首席玫瑰骑士——细数敌国络新妇的十宗罪!”
每张报纸上有用的信息只有那么点,斯黛拉从最新的一张往前翻,不一会就翻到最后一张了。最后一张报纸是一年前,大抵讲乔纳森王子与坎贝尔大公独女薇薇安缔结婚约。
斯黛拉收获了些用不上的鸡肋信息,正打算把报纸整理一下放回原处,一张信纸从最后一张报纸中飘了出来。
一张朴素的牛皮纸,泛着玫瑰色的复杂暗纹,墨水中掺杂了金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