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载月威声慑住白锲,“有我母亲蝶鱼夫人的下落吗?”
白锲脸上的笑容敛去,有些共情地如实交代:“令堂……她被锦初皇亲手俘获,关在铜岸台的'水镜阁'里,终身囚禁。”
蝶鱼夫人名叫沈挼蓝,是有名的夷越佳人,天生一张姣花照水般柔嫕的好皮囊,一副美人骨也秾纤得衷,修短合度,有画难描其雅态,又是红极大江南北的琴师、歌女出身,除了甜润的歌喉,高妙的乐技,卓越的风姿,她还有一样,人人妒恨的恩赐。
就是“媚气”。
锦初皇垂涎施融菀的美色已久,但也只是垂涎,并非倾慕,这是一种纯粹的占有欲,带着绝对主权者对漂亮宠物的驯养和掌控,看似不含分毫尊重与爱意。
周载月勾唇笑了笑,和声道:“生离总比死别好,多谢你的消息。”
姜肆瀛深望周载月一眼,她苦大仇深的脸上终于露出点儿如云开雾散的笑意,却仍是苦楚的。
他虽从未体验过母爱,无法感同身受,但他自幼与野兽相伴,惯于捕捉猎物的微表情和小动作,故也潜移默化地练就了观微窥心的敏锐洞察力。
她面上笑得没心没肺,心里不知道怎样难过呢。
姜肆瀛淡定地道:“你想劫狱救母?”
雪尽乐呵地拍掌附和:“好好好!姐姐我帮你!咱们这就去救你的娘亲!”
周载月伸手在雪尽的头上揉了揉,失笑道:“好小宝真孝顺啊,不过小孩子家家的,还是莫碰打打杀杀之事啦,很危险的。”
“但我不是一般的小孩子,”雪尽认真地说着,转脸看下羊角岚,“阿岚——你们桃鸢人说过我可是女娲后人,其实我很厉害,难道不是吗?”
羊角岚并没有直接肯定,而是有些犹豫地说:“啊这……是又能怎样,你除了会治愈术,毫无战斗力可言啊,你这么个连自保都难的小点心,更别提救人了。”
雪尽顺着她的话反问:“治愈术不就可以救人吗?一定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羊角岚抓着头发,无言辩驳。
姜肆瀛嘴里哼了一声,立时拉下脸来,透着严肃的冷意:“说的好听,锦初皇是狠人中的狠人,从他的盘中餐里放飞快到嘴的鸭子?白日做梦。”
突然一声大响,周载月拍桌而起,似是笑了一下,垂下眼睫朝姜肆瀛看来,目光和语气皆是挑衅:“对,做你爹的白日梦去吧。”
姜肆瀛刚咽下的青团猛地呛到喉咙,又偏开头咳嗽了好几声,皱眉:“周载月你……怎么还骂人呢?”
她眨眨眼睛:“我没骂,我的意思是,八奇大蛇精不是有安眠的奇效嘛?”
姜肆瀛佯装不明所以:“是又如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载月将脸凑近他,孩子气地瞪眼看他:“笨!靠下药,通通放倒!”
姜肆瀛无端一怔,回过神,掀目光再次看向她,毫无意外地又对上对方不羁的眼色,她好拽,像一直以随心、随喜、随缘的态度伪装自己的憨傻,怪可爱的。
他瘫着脸道:“好了,随你,险就险,至亲还是要救的。你需要我的话,开口必应。”
茶余饭后,雪尽如常进入了恬静的午睡时间。合院里的五毒虫和三棱箭的库存告罄,姜肆瀛带周载月去桃鸢村采购药材。
未时,日盈则昃,太阳偏西,碎云使它看上去仿佛出现了白色裂痕,自云缝中漏下葵霰,溶溶泄泄,似黄金甲烬,亦如故乡流萤,静息在雪间,又随风流动,天与云与山与水,一派光明澄澈的景象。
安然甚适。
远山如玉簇,近水似银盘,桃未芳菲杏未发,只有朱梅吹不尽,依然新白抱新红。
站在村口的大牌坊下一眼望过去,只见皑皑白雪中错落着一群装饰着彩色布条的石屋。时而松松的皱缬着,像沉睡的美妇人拖着的裙幅;时而被朔风摆弄着,像跳动的初恋的处女的心;宛然碎落的晚霞,多么绚烂的烟云色。
周载月舒心地笑了起来:“冬季的彩云村落真美,想不到雪山这种苦寒之地竟能现出如此多娇、艳丽的风景。”
姜肆瀛耸肩,满不在乎道:“这话说的,东骧王家郡主周载月,什么金屋银屋没见过,如今反而来对我们穷人家的碉房大惊小怪。”
她冷瞥了他一眼:“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世人看我,看见的是我王族的姓氏,诞生于尊贵的深宫,而我眼中的自己,却是朔风锦衣,饱受驱策,充满负债累累的压迫感,”
她望向远方白茫茫的地平线,蓦然兴致缺缺,自嘲道,“正如我祖父自称'赧王',我亦自命'沉舟'的封号,可叹,风光早被冰封雪藏去,八百多年来,大骧已磨损至消亡。”
姜肆瀛沉吟片刻,云淡风轻地说声抱歉,微微一笑,声音轻快得像化彩云任去来的一阵清风:
“我看不然,不妨试试将你的名字和封号连起来读呢?将月视作山岳的'岳'。你这女汉子,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