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浔听出他声音不对劲,似在压抑着某些情绪,柔声问:“阿寒,你怎么了?”
“浔浔晚安……”迟郁寒却什么都没说,挂了。
内心情绪非常复杂。
那些年唇枪舌剑,在商场上拼拼杀杀,经过多年努力,他终于成功!
可到今天才明白,没有父亲,他什么都不是!
没有父亲给的钱,连饭都吃不起,谈何创业?没有人能随随便便就创业成功。
创业,创业需要资金。
没有资金,拿什么去创业?
而他当年积累的第一笔创业的资金,还都是他父亲放水的奖金!
当年,经济被老爷子制裁。
他一直以为自己被父亲放弃了,没想到父亲,会以发放奖金的方式,给他经济松绑。
以至于后来,父亲慢慢解除对他的经济限制,还以为是自己努力被父亲看到了,父亲对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可实际上是,对他恨之入骨的父亲,一直暗中助他?
把他放逐到离总部遥远的分公司天润做销售,实际上是,借此磨练他?
也就是说,他的父亲从未放弃过他?
不不不……
迟郁寒沉重地摇摇头,思绪纷杂凌乱,一时理不出个头绪。
刚刚点燃一支香烟,没吸两口,手机来电铃声响起。
迟家的管家,语气焦急紧张,又透着担心地说道,“三少爷,老爷他……”
迟长河中风了!!!
迟郁寒走出迟家主楼没多久,迟长河就突然摔倒了下地——
迟家大院喧腾起来,家庭医生正在争分夺秒,进行急救措施。
胸外按压,一二三……
迟郁寒的车还没开走,他挂断管家电话,从打开的车门中闪出,疾步走向连接大厅的门廊。
黄金4分钟内,迟长河缓缓地醒转有了意识……迟郁寒把他爹,抱进了车里……
抱着他爹上车去医院,这是他长大后,父子俩第一次有比较亲近的接触。
连佳慧背靠着轮椅,坐在门廊下,目光冷静,从容淡定地望着车。
载着突发中风的迟长河的那辆车,飞驰而去——
脑海中,时光倒流。
连佳慧朦朦胧胧的想起,那年成亲,迟长河迎娶她的情景:
他头戴礼帽,身穿长袍马褂,红绸斜跨胸前佩戴着大红花。
气宇轩昂的新郎官,眉眼柔情万丈,执起她的手,温柔一笑,令人沉醉。她一身凤冠霞披,俏脸娇羞红如花……
她记得他第一次憧憬:“佳慧,我们要好好的过,要一生相伴,百年好合。”
她记得他第一次许诺,“佳慧,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会幸福快乐,到白头。”
他曾说过,“愿用我的一生,照顾你,宠爱你,守护你,直至白发苍苍,直至世界尽头……”
那个时候,迟长河确实真诚地喜欢过连佳慧。
他曾带她去看过京城故宫的初雪,阿拉斯加低平海岸线。
他曾与她两人,独占一池秋。
他曾与她,秉烛夜游江南。山中寺月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
他们曾经走过铺着红地毯的礼堂,看过暮霭沉沉的山恋和原野。
春夏秋冬,季节更迭的美。
薄日的清明,新月的朦胧,他都曾与她共享过。
他和她一起生活过,想象过,陪伴彼此分分秒秒,直至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相守不忘。同枕共穴,至死不休。
可他后来,慢慢就变了心。
他说,他有了别人,他要对她负责。
后来,他把那个女人带回家。
他宠爱她,他守护她,许下诺言。白发苍苍,直至世界尽头的人,不再是她,而是变成了她。
他们,仍然还是夫妻,但他变了心。
他的喜欢,宠爱和呵护,给了别的女人……
此后,他们中间多了一个女人,也多了另一个家庭。
如此别扭可笑荒唐的度过四季,可他们确实也走到了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迟长河送到医院后,连佳慧去书房,拿起书桌上的离婚书,轻轻撕裂了——
她把电话打到医院,轻声细语,告知浑身插满管子,呼吸困难的迟长河,“离婚书,我撕了。等你出院,再说吧。”
迟长河面色苍白,气短无力,舌头涩重,许多话哽在喉咙,说不出口。
听到她撕了离婚书,他眼皮沉重地抬起,流泄出几丝灰暗渐亮的光线,嘴巴翕动,颤颤的:“佳慧,我,对不起……”
喘着气,简短挤出几字,是他道歉的话语。
垂了眼睑,一颗浑浊的泪珠,缓缓地从眼角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