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旭闻言,将手里的竹笛放在身侧,穆放余光瞥见,那笛子很粗糙,竹节处还有没有修整的刺边,可竹身隐隐枯黄,看起来像是陪伴了主人许久。
他轻叹一声,背着手抬头看了一眼暮色,语气颇为可怜,“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大人应该听说了,我是离家出走的,哪里敢回去啊。”
穆放眉头轻皱,他先前就听了钱柏说过的,陆子旭在家中被后娘欺负虐待,活得比一个小厮都不如,被哪户千金大小姐看上了,后娘还上赶着把他打扮打扮一番送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来着。
嗯,这身世着实令人动容,可穆放一个字都不会信,谁家小厮的手白白净净,一看就是抚琴写字的手,谁家被后母虐待的少爷能看那么多书。
明知道此人惯会油嘴滑舌的,可是看到他坐在树下,一个人孤独地吹奏着凄凉的思乡曲,穆放忽然有些不忍心。
“既然如此,就跟我回家吧。”
一阵秋风吹来,卷起满地的落叶,穆放的话音在风中听得有些不真切,陆子旭也确实没有听清楚,看向穆放问道,“大人说什么?”
迎着他璀璨的琉璃色眼眸,穆放眼神不自觉地移向别处,“今日中秋,衙门也都歇息了,左右你也是一个人在这儿,倒不如随我回家。”
“啊?”
陆子旭脸上满是惊讶,也有些迟疑,在这里的时日,他虽然不常和穆放接触,但也知道穆放是一个公正清廉的好官,否则他才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揭露那林宛娘的罪行的,只是,陆子旭想不通,他应该没有和穆放熟到可以去他家过中秋的关系吧?
穆放见状又说道,“中秋节,府衙也要休息三日的,厨娘也回家去了,你这三天打算饿着?再说了,你毕竟有前车之鉴,留你一个人在衙门,我也不放心。”
陆子旭:“……”
不放心什么?担心他会把衙门的东西偷走?陆子旭内心十分无语,什么破东西!本少爷还看不上呢!
但对于穆放提出的邀请,陆子旭确实有些心动,他是一个爱热闹的人,最受不了孤寂冷清的环境了,当初也是因为跟自家老父亲闹脾气,他撂下狠话要离家出走,走的时候啥也没带,老爷子也是心够狠,到现在了竟然也不派人来找他回去。
陆子旭也是越想越气,当初说要走的人是他,现在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多没面子啊!他自然也知道今日是中秋,出来了这么久,说不想家是不可能的,现在大善人邀请自己去他家里过中秋,陆子旭自然也是很想去的,只是……
陆子旭抬头看向穆放,“如果我跟大人回去了,大人要如何介绍我呢?”
穆放径直回答,“说你是我朋友不就好了。”
朋友?他最喜欢交朋友了!陆子旭眉眼微弯,笑容纯粹,看向穆放的眼里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地笑,他还不客气地拿起了竹笛道,“那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大人家在何处?”
穆放有些咋舌,也有些无奈,随后也笑道,“这边。”
一路上,陆子旭都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不停地问着什么时候到,其实两人才从衙门里走出不远,一会儿又打听起穆放家里的情况,毕竟中秋团圆险节,他一个外人贸然登访问,会不会太冒昧了,自己说着自己担心,中途好几次还差点儿原路返回说自己不想去了。
最终还是穆放说了一番,自己家里只有一个母亲,为人亲和健谈,不会因为他的突然造访而有所不满的,陆子旭这才放下心来,没等他安静一会儿,又开始问东问西。
“大人年芳几何了?”
“二十有四。”
陆子旭闻言有些惊讶,直接脱口而出,“二十四岁?大人竟已二十四岁了?都这么把年纪了竟然还没有娶妻吗?”
穆放:“……”
他自顾自地走着,不打算理他,可陆子旭还在身旁喋喋不休。
“就咱们衙门那个打扫后堂的小福子,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他也是二十四岁啊!就已经儿女双全了!大人为何还不娶妻呢?”
“忙。”
穆放言简意赅,他确实忙,自从上任后,日日都在处理公务,他娘素日里也没少念叨他,可他现在确实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有次被穆母念叨得有些烦了,干脆带了一堆卷宗回家,看到深更半夜。
穆母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知道自己儿子志在青云,凭他的本事可以留在朝中的,可是因为自己舍不下青州故土,穆放又是个孝顺的孩子,就留在这方寸之地,甘愿做一个小小的知府。
现在看到自己的儿子如此辛劳,日日都有处理不完的事务,忙起来的时候还三天两头不着家的,要是成家了还得分心家里,公务本就繁忙了,穆母也不想给儿子太大压力,便也没再提起,这是偶尔会旁敲侧击地问起穆放的想法。
陆子旭立即说道,“大人舍小家为大家的博大胸怀,着实令人佩服啊!这才是百姓需要的父母官,这才是国家需要的栋梁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