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小二先前在东京时,偷了店主人家财,被捉住了,要送官司问罪,却得林冲主张赔话,救了他免送官司。又与他赔了些钱财,方得脱免。京中安不得身,又亏林冲贵发他盘缠,于路投奔人。不想今日却在这里撞见……”
陆子旭声音戛然而止,围着的人立刻心急了。
“然后呢然后呢?”
“哎呀!别绕弯子了!后来如何了?”
陆子旭抱着手,气定神闲,“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
来了来了!这人又来了!会回到了这精彩的部分,他就这样吊人胃口!
“别价呀!陆公子!你说得可比茶楼那些说书先生精彩多了!”
“对啊!再讲讲呗!好让兄弟们长长见识!”
陆子旭看了他们一圈,扬眉说道,“真想听后面的故事啊?”
“想!”
他翘着二郎腿,活动了一下肩膀,愁眉苦脸道,“哎呀,昨日扫了一天的地,这会儿腰酸背痛的……”
“我来给你捏捏!”
说着,立马有个憨厚老实的衙役给他捏肩膀,边捏边问,“这力度合适不?”
“嗯,还行。”
陆子旭慢悠悠道,“不过啊,今天真的没时间了,我还得扫地呢,这么大的衙门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扫干净。”
“我来我来!我干活贼快!不到一刻钟立马扫干净了!”
他一把抢过陆子旭手里的拖把,风风火火地去扫地了。
陆子旭满脸笑意,“行!那我就继续讲讲吧!不过啊,方才话说得太多了,现在有些口渴,有点儿想喝梨汁儿了怎么办啊……”
“我去买我去买!等等我啊!我马上回来——”
声音越传越越远,陆子旭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要冰的!甜的!用竹筒子装回来的!那喝起来才够味儿!”
“知道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穆放,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作何评价,前几天被他派出去的属下钱柏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一阵长吁短叹,“哎呀!真是人与人不同命啊,看看啊都是干活的,偏偏别人就有人上赶着伺候!”
穆放瞟了他一眼道,“你要是肚子里有几点儿墨水,讲几个一波三折的故事,兴许他们也会这么伺候你。”
钱柏不以为然,“那我起码也得有陆小公子那副长相吧!哎呀,不得不说,这京城来的人果然不一样啊,长得真的是比我们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好看许多,虽然陆小公子身世凄惨了些,但毕竟也是少爷出身的,平日里那些活啊,都是那些人干的。”
“嗯?”
穆放闻言,语气严肃道,“那把他招进来干吗?拿钱不干事儿,还叫人帮干活,平白无故多了张吃饭的嘴,你以为衙门的钱好挣?”
钱柏咋舌,怎么他们家大人抠门抠到这个地步了。
“也不是叫人干,都是那些人主动去帮的,陆小公子啊可能就是奴才命,少爷身,咱这衙门里的人啊,都挺喜欢他的。”
钱柏继续说道,“自从陆小公子来了以后啊,连门口的老李都会念上几句诗了,大家伙儿啊都特别喜欢听陆公子讲故事,这又能长知识又能提高干活效率的,何乐而不为呢对吧!再说咯,人家身世可怜,吃得也不多,不就一张嘴嘛,咱们衙门也不是养不起不是?”
穆放想了想,确实是也挺有道理的,他们这里少有人能上私塾,虽然自从穆放上任以后,兴办了不少学堂,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哪怕现在的衙门,穆放时常教导他们多看书,但毕竟已经过了读书启蒙的年纪,学起来十分困难。
但陆子旭来了之后,虽然不能教导他们书本里那些文绉绉的大道理,但讲讲这些故事,好让他们从中知晓一些趣事,也未尝不可。
穆放看着院子里正滔滔不绝讲着故事的陆子旭,样貌,神态逐渐和记忆中那个经常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男孩融为一体。
他很想上去问问,他是不是陆熙,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当初又为何一声不响地离开了青州,现在又忽然出现在这里。
可是他又忽然反应过来,万一他不是陆熙呢?穆放心里一阵苦笑,那时候的陆熙才几岁啊,或许早就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
……
又忙碌又平凡地过了几天日子,转眼间中秋就来了,穆放将桌案上的东西都收拾好后,准备回家,今日若是从主街走,那些乡亲们又免不得给自己塞平日里舍不得吃的好东好西。
想了想,穆放打算从后门走回家,刚走到长廊,就听到一阵悠扬婉转的笛声。
声音尤为清晰,飘飘渺渺若天外来的仙音,穿透人的耳膜,直击心底的最深处,那些尘封的,压抑的,那些悲伤寂寞,分离愁苦,皆纷纷破土出芽,与心中那一抹无法诉说愁思一起共舞。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