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见着元鹤,还以为他是杜家人,又见他仪表不凡,不怒自威,便抱拳行礼。
“这位郎君,我家郡王使我来给府上传信,骆驼已然救治包扎妥当。
考虑到运送喂养不便,郡王做主,将其就近送往嘉猷观内养着了。”
元鹤也没解释自己不是杜家人,抱拳谢过,又问:“不知尊主是哪位郡王?”
两都之中,李氏、武氏各种郡王只怕有好几十位。
侍卫笑道:“我家郡王封号琅琊。”
元鹤瞳孔微缩,一笑:“改日定当前去府上拜谢。”
又从袖中掏出一些碎银递过去:“有劳了,喝碗茶。”
侍卫笑眯眯告辞而去。
元鹤皱眉沉思,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李岱,当今太子之子,居然也找上了杜五娘。
武氏、李氏,都对同一个食医感兴趣……
杨氏在里头听到声音,赶出来:“是谁啊?”
元鹤轻描淡写地道:“琅琊王派来的,说是骆驼不好搬运,就近送到嘉猷观内养着了。”
杨氏松了一口气,叹息道:“这可真是遇到贵人了。”
“正是。”元鹤也不提别的事,彬彬有礼地道:“我晚些再来。”
杨氏也就回去帮着杜清檀和采蓝清洗换衣,处理伤口。
采蓝还好,只是膝盖和手掌有几处磨破皮,杜清檀却是有些惨,肩臀青紫一大片,还沁了血,手肘和手掌也是破了一大块皮,血淋淋的怪吓人。
杨氏瞧着下不得手,杜清檀自己又够不到,还是王婆接过去道:“让老奴来。”
用烧酒冲洗,上药,推拿,包扎,一气呵成,熟练无比。
杨氏感激,特意拿了钱打赏。
王婆坚决不要,笑眯眯地道:“都是两邻里,这么做就生分了,难不成老奴若是哪里不舒服,小杜大夫还不给看?”
这就是有一技之长的好处了,杜清檀笑着接了这份善意:“责无旁贷。”
王婆告辞离去,杨氏叹道:“元家真不错,刚搬来时,还觉着他家清高,谁知并非如此,可见不能妄自揣测别人。”
杜清檀心说,可不是么,就凭王婆这套处理外伤的手法,也是非寻常人家奴仆所能拥有。
这元二郎,瞧着阴气森森的,心机手段都不缺,怕也不是个寻常人。
只这些不能说出来,只能记在心里,随时提醒自己小心行事罢了。
杨氏又说了骆驼的事,杜清檀的胸口又是一阵闷痛。
寄养在道观之中,还得再支付道观养护费用。
但也不能说李岱处理得不妥,那么大一只骆驼,腿断了,不能行走,只能用大车拉。
这么大的货车也不好找,还得找一群壮劳力设法把骆驼抬上去,再搬下来。
骆驼养伤,也不能露天,得有个遮风避雨的地儿。
光凭自家,还真没办法妥善处理这事。
都是穷闹的。
人又穷,又遇到夹夹虫。
流年不利啊!她的钱!
杜清檀强忍心酸:“大伯母,您把账册拿出来,咱们清算一下还有多少钱。”
先得凑齐这五万钱,待到明日胡商上门,就要把钱支付给人家。
加上给道观的养护费用,怕是家底掏空都不够。
杨氏也是愁肠百结,只不敢在孩子面前露出来,笑眯眯地道:“也不用担心,不是还有些绢帛么?一并卖了。不够的去团团舅父家中借一点。”
杜清檀不说话,接了账册一算,现钱还有二万五千钱,其中一万还是今天才收到的。
一匹绢帛可值550钱,家里一共有五匹,也就只值不到三千钱。
杨氏掌心里全是冷汗。
缺口太大了,娘家也不好开这个口。
即便勉强凑齐这笔钱,也还要考虑后续的生活开销。
以现在的情况,自家人一个月少不了一万钱的开销,还不能生病或是有意外、再有额外人情往来。
总不能去卖地吧?要不,把老宅卖了?
她才把想法说出来,杜清檀就断然拒绝:“没了老宅,咱们就没了退路。不如卖书。”
话出口,屋里一片死寂。
采蓝紧张地看着杨氏,这是主母的死穴啊。
杨氏紧抿着唇不说话,杜清檀也不逼她。
“大伯母若是舍不得,我明日去安平郡王府借,想必八娘会给我这个面子。”
“让我想想。”杨氏精神恍惚地走了出去。
杜清檀指使采蓝给她倒杯水喝,闭着眼睛养神,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近黄昏。
窗外有人低声说话,似有男音。
杜清檀起身行到窗前往外看,正好对上团团的目光。
“姐姐醒啦!”团团高兴地喊起来,于是院子里的几个人一起回头。
元老太公、元二郎父子都在,石桌上堆着一堆绢帛和钱串子,杨氏在抹眼泪。
杜清檀一瘸一拐地走出去,杨氏赶紧去扶她:“怎么出来了?饿了么?给你在灶上温着饭的。”
杜清檀不要她扶:“没到那份上,晚饭过会儿再吃。”
元老太公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