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欢喜城十一里地开外,某处小村落。
朦胧月影下,村口石碑字迹斑驳,洛天费了番功夫才看清楚,上面刻的是“赵家村”。
夜已经很深了,她准备今晚在此地寻个好心人家留宿,养精蓄力,明日再继续赶路。
此行,她要去的便是欢喜城。
这村子坐落在一个小山坡上,往上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灯火人家,在夜中显露出几分温暖与柔和。
洛天顺着羊肠小路往上走去,紧了紧腋下的包袱里。
这包袱是她出逃前早早准备好的,里面装的是她在奴隶库里无所不用其极攒下的银叶子。
银叶子并不是白银,而是一种近百年才出现的植物,一种通体呈银灰色,吃下一片便能饱腹五日的植物。
两百多年来,不知是不是魔神的诅咒之一,各处农田的粮食产量一年比一年少,以至于现如今,寻常的五谷杂粮几近绝迹。
不论哪个时期,果腹都是人生存的基本需求。如今的乱世里,这种吃一片保五日不会饿死的食物,很快成了堪比真金白银的硬通货。
洛天心里记得,她一共有七十六片银叶子。她庆幸自己在刚开始计划出逃时就留心做准备,几十年才攒下这七十六片银叶子。
现下她暂时不必担心吃饭问题,并且她还能适当地将部分银叶子卖出去,换成银钱。
想来,用银叶子可以换留宿一夜吧?
洛天想了一会儿,打开包袱,用唯一一件换洗的衣裳严严实实盖住了所有银叶子,只取出来四五片装进荷包里。
做完这一切,洛天向离她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去。
前世,她出了奴隶库便被带到欢喜城,往后十年未曾出城,所以对其它地方都不甚了解。
就在她快走到这户人家的门口时,不知为何,心中忽地升起了几分不安的情绪。
细微的警示在心中某处地方跳动起来,随着血液慢慢流涌到全身,她停下了脚步。
只见门前挂着两个红灯笼,斑驳木门被灯影照着,像被罩上了一层水红薄纱。
此刻无风,四下幽静,连声虫鸣都听不到,红灯影就这样又和谐又突兀地嵌在黑暗中,像静静等候着她的一抹隐秘微笑。
洛天看清楚了,两个灯笼下都挂着一个铜铃,铜铃不过三指宽长,样式再寻常不过。
而她却瞳孔微缩,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这是欢喜城的“吊铃红笼”!
一瞬间,她心中闪过很多想法,首先是疑问:现在还未到欢喜城,怎么会有吊铃红笼?
不对......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先入为主,主观认为只有欢喜城才有吊铃红笼——因为她前世逃出奴隶库后,只在欢喜城待过。
吊铃红笼象征着领域秩序的生效,红笼所及之处,便是领域秩序运行之处。
洛天掌心不觉渗出了些汗。
是自己太大意,竟以为在欢喜城之外的地方便可以放下心来。想来也是,领域秩序怎么会只在欢喜城内运行……欢喜城只是领域的中心罢了。
她心里一沉,今夜是不能在这里留宿了,哪怕睡在荒草地里都更安全。
正欲转身离去时,异变徒生——
“铛...铛铛......”
红灯笼下的铜铃竟无风而动地响了起来,声音清脆,又在绯红灯影下显得诡异。
“铛...铛铛......”
洛天僵住身子。
吊铃红笼,灯为眼,铃为舌,无火而亮,无风而响,若铃响,则——
伴随着“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了。一个身影幽魂似地,悄无声息地从门后走出来。
...则凶多吉少。
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身子佝偻的古稀老翁。
红光中,老翁笑眯眯的,满脸的褶皱被嘴角的笑扯得挤在了一起,像个皱巴巴的果核。明明只是个寻常老人,但由于身处在微妙的氛围里,面容显得有几分吊诡。
“姑娘瞧着面生,想必不是本地人吧?天色已晚,附近也没有旅店,老朽的寒舍尚可避风,姑娘若不嫌弃,在这儿歇歇脚也好。”
..
此时此刻,千里之外,夜凉似水。
空中搅动着些混混沌沌的寒气,一股又一股地向下涌动。荒地里,一只野鼠嗅嗅鼻子,抖落了滑腻皮毛上凝起的露珠,往更深的草丛中爬去,试图找到一处温暖干燥的地方。
而在上空,一团肉眼看不见的白气时而高飞于空中,时而伏低下来,掠过荒原,飘忽不定,将一些高空的寒气带了下来。
当她无意擦过野鼠的脊骨时,野鼠被后背的冰凉触感吓得一激灵,浑身炸毛,“吱吱”惊叫,无头苍蝇似地乱撞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处地洞,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
这团只有拳头大的白气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