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往桌上一扫,见桌上铺着笔墨纸砚,宣纸上已然落了很多字,字迹显然是笨拙地模仿,他伸手翻看,再下一张,是一张画的歪歪扭扭,但仍能看得出是谁的画。
霎时间,温予痕心神剧震。
三年前,妹妹哭着的面孔,憔悴的神情又再次闯入他的脑海,那个时节的秋雨仿佛永远也落不完,他的妹妹失去了一只可以画出世上最奇绝画的手,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埋在自己腰间,任由那样冰冷的泪浸湿了衣裳的布料,听着太医的禀报,每多听一句,他向来温和的面容便越冰冷一分。
父皇大怒,拍桌令太医院务必医治好公主的伤,血水积在盆中,妹妹疼出一头的冷汗,抱着他的腰发出痛苦的哼叫,可他能做的,仅仅是伸出颤抖的手不停地抚着她乌黑的发。
太医院顶着掉脑袋的威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手筋接上,个个都出了一身冷汗,跪在皇上面前,好不容易推出了个年纪大的老太医,颤颤巍巍地答复,“要是好好养着,不长时间写字握笔都不成问题,再精细些的就做不得了。”
那只向来白暂纤细的手,从此从手臂至手腕留下一道狰狞难看的疤痕。
所有人都走后,妹妹从他腰间露出半张苍白的,冷汗涔涔的脸,她的目光中闪烁着绝望,明明早已知道结果,可还是忍不住向她心中最信任的人求证,“我再也画不出好画了,对吗,哥哥。”
温予痕痛的眼眶发红,他几乎没有办法呼吸,用力地深吸一口气后,他抬起头,强迫自己不去看妹妹掩藏在绝望底下中的那一丁点希翼。
他说,“......我们好好养,会越来越好的。”
他的嗓音干涩,是连他自己都听得出来的勉强,温徽音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于是任凭他怎么粉饰太平,温徽音眼中的那一丁点光终究还是熄灭了。
朝晖殿实实在在静了一段日子,再开门时,温予痕发现自己那个活泼爱笑,很容易害羞的妹妹似乎回来了。
也似乎是有一点不同。
她再也不画画了,甚至不再提及这件事。每天都有乖乖泡药浴,但是再也不拿起画笔。
温予痕觉得这并非是一件好事,可每当他试探着提及这件事,温徽音的态度却总是回避,她似乎将自己封闭了起来,连同三年前的那件事,具体的细节就连他也并不清楚。
可今天,她破了戒。为一个......才见过寥寥数面的人。
他转头看向自己低着头的妹妹,她发现掩盖不了,便也不掩盖了,只是搅着手在原地无措地站着,温予痕看着她那副模样,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满腔的怒火看到她后又像是落在轻飘飘的软棉花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总是对她心软,有时就连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画了多久?”
看温徽音支支吾吾,不肯多说的模样,温予痕索性不白费力气,直接转向婉和问道,“公主昨天何时睡的?”
婉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温徽音,这一眼很快被温予痕察觉,他道,“不用顾你家主子,你只管直说,她不敢罚你。”
“公主殿下昨夜丑时才歇下。”
毫无疑问,婉和毫不犹豫地卖主求荣了,温徽音硬着头皮站在原地,只听半晌后向来温和的哥哥发出了一声冷哼。
“这么作?不要你的手了?”
话虽然这么说,他却抓起了温徽音的手,仔细查看着她的伤疤,“痛不痛?”
温徽音竖着耳朵,听他话中意思稍缓,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不痛不痛,我画一会就歇一会,没有伤到。”
温予痕打量着她,脸色确实疲惫,但整个人不像旧伤发作的模样,他想,这是否算是一件好事呢,至少妹妹不再回避她的心结,假以时日,她又是否会重拾她的梦想呢?
怀着这个念头,他放下了她的手,再开口时语气稍缓,“我们徽音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温徽音偷偷扯着他的衣袖,“对不起嘛,哥哥。”
总是这样,一旦她撒娇,温予痕便没了招架之力。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你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知道吗?”
温徽音点着头,指天画地的发誓再也不如此,温予痕拿她没办法,只好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顿了顿,他又开口,“有一个好老师指点比你自己瞎琢磨有用。裴卿近来在藏书阁修国史,你若有何不会的,可以去问他。”
话音未落,就见温徽音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但他还是聊胜于无地补充完了后半句,“......也可以来问哥哥。”
果然,温徽音并没有将他的后半句话放在心上,在一瞬间的开心后,她甚至问道,“又要上朝,又要讲学,现在又要去修国史,哥哥,我就喜欢这么一个人,你别把他累坏了。”
分明还不是他的妻子,却已经这样担心他,温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