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皇十五年,三月,歧山行宫营建完成,杨坚也刚好回抵大兴城。
一路舟车劳顿,杨坚回京之后,先是休息了两日,才开始处理事务。
晋王到底年轻,回京当天便入宫去拜见了太子,再去向独孤皇后问安。
独孤皇后安顿好躺在床上的杨坚,到殿外看到晋王,又是一阵心疼,便道:“你这才刚回来,不好好在府上陪着王妃,这般急着进宫做什么?”
晋王来不及向独孤皇后行礼,而是急步向前拉住独孤皇后,看了又看,切切地道:“母亲身子可好了?孩儿实在挂念得紧。”
独孤皇后喟叹一声,道:“人老了,身子大都有些毛病。”
晋王先扶独孤皇后坐好,脸色忧色不减,道:“是孩儿不孝,不能侍奉母亲于膝下,连今年过年都没赶得回来。”
独孤皇后嗔道:“这怎能怪你,晋王妃在孤的身边,侍奉的很好。况且,你父亲远在齐州地,幸而有你在他身边,孤心中稍感安慰些。”
一说到这里晋王几欲落下泪来,道:“孩儿惭愧,父亲他在齐州受了惊,也是病了一场……
那几日里,孩儿想起京中的母亲也是病体不安,心里便觉得又愧又怕!
愧得是身为人子,不能替父母承担病痛;
怕得是,万一父亲和母亲……”
晋王垂下头来,深深呼出一口气,似是一阵后怕的样子。
独孤皇后探身道:“孤的孩儿,真是难为你了。”
晋王抬起头,勉强笑了笑,道:“不过,孩儿想,母亲人在京城,有太子皇兄在照料,应是尽心尽力,应是孩儿多心了。”
独孤皇后脸色一变,冷哼一声,道:“什么太子,分明是个孽障!”
晋王尴尬地笑了笑,向独孤皇后求情道:“太子他替父亲分担国政,莫不是……政务繁忙,疏忽了母亲?
若是如此,还请母亲多多体谅皇兄,毕竟父亲不在京中,这国政也不可荒废啊!”
独孤皇后脸色一黑,指了指晋王,气道:“你呀你,还想为他求情?且看他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领不领你这份情?”
晋王一怔,又劝道:“母亲,皇兄他毕竟是太子,日后要统领江山的,政务繁忙,也是他的难处!”
独孤皇后愤然道:“政务繁忙?若是饮酒作乐也算政务繁忙的话,世间就没有闲人了!”
晋王默然不作声,听着独孤皇后接着骂太子,“年节下里,他擅自替你父亲携领群臣,祭拜宗庙。又在东宫宴请京中百官,那宴乐之声都传到孤的千秋殿里来了。
去岁关中大旱,百姓遭灾,本就不该大摆宴饮,他倒是好,一连摆了十几天。
就算你父亲不在京城,可孤还没死呢?他杨勇便俨然摆出一幅天下之主的样子来,真当这天下已是他囊中之物了么?”
晋王眼见独孤皇后动了气,连忙道:“母亲息怒,身子要紧。”
独孤皇后重重地喘了两口气,道:“那几日孤尚在病中,无法起身,有十几日不见他的人影,想训斥都找不到机会。
若不是你阿姊和晋王妃一直在旁边小心侍候着,说不定孤……便等不到你们回来了!”说到这里,独孤皇后也难得委屈红了眼眶。
“母亲——”晋王一脸的关切,心疼道:“母亲受苦了。”
独孤皇后呼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无妨,反正你父亲已经回来了,那个孽障自有人去教训他!”
正在这里,一个宫婢走了进来,道:“禀皇后娘娘,高良娣前来问安。”
独孤皇后气还未消,瞪了那宫婢一眼,喝道:“孤与自己孩儿谈心,她来做什么?让她回去!”
那宫婢吓了一抖,道了声“是”,便连忙退了出去。
晋王小心翼翼地道:“母亲,高嫂嫂她是个贤良的,侍奉母亲也是一番孝心,不知她怎么得罪了母亲?”
独孤皇后叹了一声,道:“孤哪里是对她,孤气得是那太子。”
晋王笑着劝道:“那高嫂嫂岂不是委屈了!”
独孤皇后忍着气道:“她的委屈又不是孤一个人给的?莫以为孤看不出来,太子他不喜欢高良娣,推高良娣出来,就是为了给他的云昭训挡箭使的。
否则,高良娣是高颎的女儿,凭她高良娣的出身教养,合该是个太子妃,何至于现在还是个良娣?
太子妃的位子,分明是想留给云氏那个贱妇的。”
晋王一惊,连忙道:“可是……可是……云氏的出身微贱,况且,母亲也曾亲自下令,云氏昭训,永世不得晋升啊!”
独孤皇后猛拍案桌,气道:“要不怎么说那太子是个孽障!
他分明没有把孤的政令放在心上,一心等着孤死了,人死政消,等到无人反对之时,再将那贱妇扶为太子妃。
等你父亲也不在了,那云氏便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