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她的话。
姜纾对上他幽深的目光,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小心为上。”
钟离东曦起身,执手行礼。
楚溪客没有看出两个人之间门谨慎郑重的氛围,欢欢喜喜地牵小枣子去了。
“比赛吧,看谁先到!”楚溪客喝了酒,莫名亢奋。
钟离东曦则明显多出几许温柔,不仅扶着楚溪客上马,还给他披上毛领大氅,最后纵容地答应了他雪天纵马的要求。
楚溪客颇有些受宠若惊:“你居然不说我胡闹。”
“今日,许你胡闹一回。”钟离东曦噙着笑,藏起眼底的疼惜。
倘若楚溪客酒量再好些,此刻兴许能猜到他宠溺之下的深意。
不过,没用太久,很快他就理解了姜纾的迟疑、云娘子的惊讶以及钟离东曦的纵容。
那个长满红梅的山谷,是先帝陵寝所在。
楚溪客一直忌惮原书的结局、逃避自己的身世,因此选择性地忽略了这里,以至于穿书后一次都没有来过,也不敢来。
然而此刻,误打误撞之下,他还是来了。
“是……山神的指引吗?”楚溪客喃喃自语。
钟离东曦扶住他颤抖的肩膀,温声道:“这条路直通隆恩殿,殿中不仅有先帝的灵位,也有惠德皇后的,鹿崽要进去祭拜吗?”
楚溪客震惊之下依旧不忘捂住小马甲:“对,惠德皇后是我‘姑母’,我理应祭上一祭。”
钟离东曦没有拆穿他,还体贴地没有跟进去。
虽是帝王陵寝,但因为改朝换代,并没有被精心打理,守门的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老太监,楚溪客堂而皇之地走进去,对方根本没有听到。
实际上,这里距离真正的皇陵还有一大截,只是一个年节之时用来祭奠的享殿,月台上摆着铜鼎香炉,香炉两侧各有一对铜鹿与铜鹤。
跨过月台,再往里便是三间门暖阁,摆着神龛与香几,几案上供着金漆神牌。
许是有人时常打点,殿中虽有些冷清,好在并没有破败积灰,楚溪客稍觉安慰。
一路走来,他的脚步越发沉重,心头仿佛压了千斤巨石,走到蒲团前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跪了下去。
楚溪客含泪叩首:“爹爹,阿娘……”
他记得,三岁之前在东宫时,原身就是这样称呼先帝与惠德皇后的,是爹爹和阿娘,而不是代表身份与权势的父皇与母后。
三跪九叩,是面对至亲时最高的礼节,也是天人永隔后才会行的礼。
再抬起头,楚溪客几乎泣不成声。
他就那么抽噎着点上烛火,燃起线香,袅袅香火盘旋而上的那一刻,楚溪客头脑中仿佛突然打开一道闸门,那些尘封的记忆迫不及待地倾泻而出。
他记得自己出生时爹爹和阿娘喜悦的模样,那个做皇帝的爹爹甚至亲自跑到御膳房煮了一锅红鸡蛋,分给亲近的宫人内监吃。
众人惶恐又惊喜的模样,他们跪下来真心实意地祈愿小太子福寿绵长的声音,阿娘疲惫又幸福的笑……
这一瞬间门,楚溪客都想起来了。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还不确定自己和原身的关系,此刻,他已经彻底认同了,他没有占据任何人的身体,他就是他。
之所以会有“灵魂离体”这一难,是因为宫变之夜那场大火。他吓坏了,一魂一魄走丢了。
……
殿外,钟离东曦面向神龛的方向,三跪九叩。
拜罢,钟离东曦没有起身,而是从袖中掏出三枚铜钱扣于掌心,虔诚念道:“成亲时多有怠慢,只拜了无字牌位,许是岳父岳母对儿婿不满,方才有了洞房之劫。今日,儿婿在此重新求娶鹿崽,望二位长辈恩准。”
说完,便将铜钱举过头顶,晃了三晃,在地上一撒。
他用的是先帝与惠德皇后大婚那年发的花钱,全长安不过九十九枚,钟离东曦经营黑店近十年,只寻得三枚。
而此刻,三枚铜钱,皆是有字的一面朝上,上面齐刷刷刻着——
永结同心。
钟离东曦再三叩首,激动哽咽:“此后,不管鹿崽如何选择,儿婿都会敬他爱他,助他得偿所愿,为他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