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好是先皇的祭日。
裴衾将崔钰带到了皇陵,看着她抱着先皇的碑陵恸哭。
她守在父皇灵前整整三日,不吃不喝,跪诉如今的艰难时局,并慨叹臣子人心的世故。
此番作态,一些心怀愧疚之意的东宫旧臣开始动了恻隐之心。
小太子逝世,如今新皇又没有其他子嗣,一时之间,其余攀附权势的臣子又将目光放到了崔钰身上。
她才是最有可能入驻东宫的人。
重返往日的辉煌。
“九叔叔。”
崔钰在皇陵前,面对先皇的碑文,依旧保持着跪立的姿态。
她斜斜抬眼,觑向一旁沉默站着的裴衾,“你会帮我么?”
燕王披着大氅,执伞的手冷白如玉,他垂下眸光,神情平静,却迟迟不语。
“小钰。”
裴衾沉吟良久,才道:“九叔并不想牵扯此事太深。”
崔钰笑了笑,眼角眉梢毫无半点失落。
“你的意思是不插手?”
裴衾抬起脸,平视前方,淡淡地回了句:“嗯。”
很好。
虽然他不站到自己这一边,但只要他不站在新皇那一派,什么都好说。
毕竟他手上的兵权,十分让人忌惮,崔钰没有把握能对付这个男人。
崔钰掩下眸中的神色,眼睫微垂,涌上了一抹落寞之情,看得令人心头怜惜。
“没关系的,九叔叔远离皇权也好,这样就不会受到皇权的困扰和威胁了。”
她的尾音微扬,说到后面,还带着点颤,失望之情毕现,但又强掩着。
裴衾握住伞柄的手一颤,几不可见。
“快起来罢。”裴衾漠然地将伞偏过一角,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崔钰,挡住上头的雪花。
“你已经三天未进食,想成仙么?”
崔钰慢吞吞地站起了身子。
她已经跪在这里好多个时辰,且还在雪地里冻着,此时一站起,便感觉膝盖那两处麻得几乎没有了感觉。
崔钰难忍地蹙了蹙眉头,低下头撑着膝盖,按压在上面揉了几番。
“可还走得动?”
裴衾站近了一些。
崔钰感觉到他的靠近,没有看他,点了点头,道:“可以。”
她刚踏出一脚,便能感觉到双脚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身子忽然斜到了一旁。
腰后蓦地托来一只大手,掌心温厚,指节宽匀,手臂的肌肉强劲有力,像是坚硬的虬枝。
崔钰顺势,如一条游水的鱼滑到了裴衾的怀中,抬起头揽住了他的脖颈,无辜道:“我的脚好像被冻住了。”
她的身上隐隐带着香气,不是一般的胭脂香囊散出的味道,而是一种幽幽体香,因为靠得近,那香味轻而易举地钻进了他的鼻翼。
牵动他的心神。
裴衾的伞晃了一晃。
他面上依旧保持着原来清贵矜持的模样,“啧”了一声,垂眉道:“你可真是娇气极了。”
崔钰揽在他脖颈上的指尖微动,接着便作势要缩回来。
裴衾飞快地腾出一只手摁住了她,沉眉道:“上来,九叔背你走。”
*
金銮殿此时不复往日一般的安宁。
新皇高坐龙椅,冷冷地注视下方,一字一句,像是质问,又像是逼迫,寒声道:“方照成,你方才说什么?”
言官方照成手持笏板,面容整肃,跪倒在殿中央。
“臣奏请陛下,让大皇子复位储君。”
大皇子——崔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