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崔钰沉冷的脸色。
她眉目的冷意像是冬日的寒霜,厉得吓人。
小安子打了个哆嗦。
“小安子。”
崔钰叫了他一声,声线还是如往常一般的平稳,只是略有些虚弱。
小太监忙作回应,“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崔钰阖眼,支起下巴,淡道:“去将母后给我的手炉全都抱来。”
齐皇后送了她很多暖炉,上面分别刻着“羊羔跪乳”“卧冰求鲤”“鹿乳奉亲”等图案,繁复华丽,雕纹细致。
她记得上年冬末,父皇在沙场驾崩的消息传来时,二叔已经带兵将东宫团团围住。
崔钰被困在里面,眼睁睁地看着他将东宫旧臣的脑袋斩落,扔到她的脚下。
雪地里落着梅,嫣红的血溅上了梅枝梢头。
她的指尖颤抖,将旧臣脑袋捡起,抱在怀中。
他们效忠东宫,誓死不屈,却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是孤没用。
二叔细白的面容上,狭长凤目散发着阴冷的笑意。
“乖孩子,好好呆在东宫,否则,你、你母后的下场,跟他们都一样。”
崔钰不知道齐皇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她也写了无数封书信给母后,齐皇后一封都未回,只是遣人送了炉子来。
她觉得母后此举,是在劝她安心,告诉她,自己无事。
却没想到,到头来,自己却是被欺骗得连命都快丢了。
崔钰吐了一口气,眉睫微颤。
小安子很快就将手炉一一抱来,放在了榻边,府医一个接着一个的拿起,开盖捞出香灰细闻,最后点头,笃定道:
“里面是毒粉。”
崔钰抬眸,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
“全都是?”
府医重重点头。
崔钰蓦地笑开来。
甚好。
她就说齐皇后怎么能如此安好,甚至荣华不减当年,十分悠哉地呆在未央宫内。
齐家到现在都屹立不倒,若不是齐荣被弹劾,齐家老爷估计都已经当上三品高官。
原来这一家子人是卖了她的命!
来换取安逸和荣华富贵!
崔钰笑着摇头,小安子却是险些丢了魂,“殿下……”
他跟随崔钰多年,能看出她淡然的皮囊下尽是失望与悲痛。
小安子望着她,小心地嗫嚅:“咱把炉子都埋了,可好?奴才将它们都埋得远远的,这样殿下就看不见它们了。”
崔钰沉默地坐在床榻上,久久未动。
好半晌,她才侧首,云淡风轻地摇头,“不用扔。”
她的唇角微扬,“留着,有大用呢。”
“殿下……”
崔钰摆摆手,示意小安子住嘴,“将手炉锁起来吧。”
小安子领命而去。
崔钰看向府医,问道:“既然查到了毒源,你可有把握解毒?”
府医连忙拱手行礼,正色道:“有六分的把握,不过毒入病体,恐怕不能根治,需要殿下长时间服药,慢慢调理。”
“好。”
崔钰喉咙一痒,难受地咳了咳。
她一咳就止不住,险些被呛着,好半晌才缓过气来。
崔钰清声道:“你先写药方子,遣人去熬药。”
府医应是,又叮嘱了崔钰一些注意事项,这才提着药箱,掩上门离去。
待人走后,崔钰躺回床榻之上,望着尘顶出了一会儿神。
如今就连齐皇后都害她,她似乎没什么人可以倚靠。
就连最疼爱的她的皇祖母都逝去了。
崔钰呼出一口气,忽然想起太后死前,在她手心写下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