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好?”苏奕对她这句话不由产生了几分兴趣,眉尾一挑,反问道。
“我一个女人在这,对苏大人的名声不好。”宋颜装作诚恳的样子。
苏奕闻言挑眉看了她一眼,抖了抖袖子上的浮尘,对她有自知之明颇为满意,却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细细挽起袖子后,慢慢走到了宋颜面前,缓缓蹲下仰头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道:“宋小姐应该知道,苏某的名声一直不大好。”说着又将头轻轻歪了一下,眸中带着一丝玩味。
临安自幼便教给宋颜,一个人若是想不要他的名声,那就再没什么可以挟持他的。是以面对苏奕如此“坦荡”的说法,宋颜除了无奈扶额,实在想不出什么话反驳,于是索性眯起眼睛讨好地冲他笑了笑,端的是一副听不懂个中深意的单纯样子。
苏奕见她大病初愈,没继续为难她,松了口道:“放你回去也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补品每日都吃,若是叫我发现你有一日没有按时服用......”苏奕顿了顿,伸手揉了揉宋颜的头,温和地笑道,“我便把你关进宫里,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放你走。”他这种人,装得再温和,眼中的阴鸷也会不自觉的从眼角眉梢中泻出。宋颜知道苏奕说话断没有唬人的时候,他说要将她关进宫就真能做得出来。她也觉得苏奕很有意思,明明是关心的话一定被他说得恐怖意味十足,真是一点软话都不会说。饶是如此,他的好意还是让她心中一暖。
“请苏大人放心,一定照办。”说罢,宋颜招来成椒收拾衣物,准备就此打道回府。
苏奕没再说话,坐在一旁自己添了一杯茶水,静静看着她们收拾,宋颜刚能下床,没力气做太多指挥,也很安静地站在一旁,最后朝他盈盈行了一礼,留给他一个不深不浅的背影。
苏奕早已习惯。她见到他,要么躲,要么冷眼相待,要么怒目而视,在她心里,他大概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他多希望,有朝一日她可以不那么着急地从他的身边离开,就像今日,他盯着宋颜的背影,多么迫切的希望她肯回一下头。
夕阳的余辉渐渐在屋檐上铺开,透过窗户格子落在室内的茶几上,床榻上,书架上。宋颜踏着最后一点点光亮,一步步走到门口,走进橙黄色的日光下,走到门口时,半开着的门一阵风吹进,吹散她两侧的发丝,宋颜眯起眼睛,轻轻蹙眉。就在苏奕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之时,前面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苏大人。”宋颜在温暖的阳光下停住,在光亮中的半面人脸显得温柔异常,刚病好的面容平添了几分脆弱感,而眉宇间的坚韧更叫人想要无限怜惜。
苏奕略带讶异地循声望去,只见宋颜眼神郑重,微笑着看着他道:“此次多谢苏大人救我。”说罢又缓缓行了一礼,这才彻底转身离去。
苏奕久久望着消瘦坚毅的背影,似沉浸其中久久难以自拔。也是这一刻,苏奕在心中暗暗发誓,不管用什么手段,宋颜都必须是他的。
*
出宫的路上,成椒跟在宋颜后面,还有浩浩荡荡几个苏奕手下的人,帮忙拿着各种补品。宋颜是不愿意如此大张旗鼓,奈何拗不过苏奕的大腿,尤其是她听闻当日裕晚公主身边在场的宫女太监尽数被苏奕遣散出宫,宋颜更知苏奕在皇宫中势力,愈发觉得自己之前大胆忤逆他的事情诸多不妥。明着不能反对,宋颜干脆“阳奉阴违”,让成椒先带补品回府,自己则晚些时候改道而行,顺便派人告知青阳宫,说她偶染风寒,要在府中养一些时日。
忙的时候不觉怎样,现下闲下来了,宋颜反倒有些不自在。尤其是由于她的腿跪得太久,尚未痊愈,膝盖仍酸痛得很,下半身实在难以支起身体,她大半的时间都在自己床榻平躺静养,最多由人扶起来坐在门口晒晒太阳。
不过这样的日子,无聊之余,倒是能养心神。只是宋颜年轻,心思不定,在府中静养的几日里,反而多出好些时间胡思乱想起来。她常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间忍不住翻起被她压下的心事思量。于是被忙碌掩盖的问题似沙中珍珠,等忙碌的潮水退去重新露出。
如果说往昔她经历甚少,以至看不透自己的心,那么当她从谢府某个不被人知道的小门溜进谢徽的卧榻旁时,一切应是昭然若揭。
在府中养病的日子,宋颜从未这样想过谢徽。她最脆弱的时候——不是心灵上的脆弱,是真的身体上撑不住,腿上尚未痊愈的阵痛偶尔会在半夜时将她弄醒,可漫漫长夜她只能一个人苦熬。深夜一个人平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床幔,她第一个想法不是去怪任何人,而是觉得,如果此时谢徽能在她身边该有多好。
所以在她刚刚痊愈的那天,宋颜在无人阻拦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来到熟睡的谢徽的床边,对着朝思暮想的人,落下深深一吻。她本想悄悄地来再悄悄地走,第二天便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毕竟她的行为只会为两人的关系徒增烦恼,而且她尚未知道谢徽的心思。
然而就在她想要逃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