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地说道,“除非你还有别的选择。”全然没有刚回来时的慌张感。
别的选择......
她确实没有别的选择。
甚至放眼整个吴郡,她都再找不出另一个她熟悉的男子。由此看来,嫁给谢徽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整件事情发生到现在,可以说是荒唐至极。她甚至还记得自己第一天来吴郡时,被他听到她在背后说他坏话时一脸冰山的模样,也还记得那天他端坐在宴席首位,说想见她时的目光灼灼。
一切的一切,好像就发生在昨天,而如今,她竟然要嫁给他。
*
宋颜在屋子里思考良久,她不知道谢徽打得什么算盘,以她的脑子,也不可能猜到谢徽在想什么。不过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选择,起码要问个清楚,就算不能问清楚,也多少要知道一些信息。于是她当即决定去谢府。
谢徽早在她到之前便和府中上下说好,只要见到宋小姐,直接放行,自己则端坐在书房泰然自若地临帖。一旁的侍从见到不由疑惑,问他如果宋小姐不来怎么办。
谢徽拢了拢衣袖,脑海中浮现出刚开始见到他怕得要命的她,带他去醉花楼潇洒救人的她,还有行冠礼的时候,迎风冲他盈盈浅笑的她。他不由嘴角勾起淡然一笑,很是笃定道:“她一定会来。”
他这边话刚落下没多久,宋颜便已经风尘仆仆出现在书房的门口。
她跑得急,头上的发丝微乱,站到他面前时眸中好像有千言万语,嘴巴微微张开,眉头微蹙,似要质问,又流露出些许可怜,楚楚动人。
谢徽右手撑头,缓缓抬起眼帘。他本想做出毫不在意的模样,却在见她哭红过的双眼后忽然心头一软。
他何必非在这种时候欺负她。
“你为什么要娶我?”她单刀直入,说完也不脸色微红,眼睛反而直勾勾地看着谢徽,毫不躲闪。
“宋小姐。”他亦毫不闪躲地看回。
他从不和别人一样叫她“颜姑娘”或是“阿颜”,平日叫她连名带姓地一起叫,每次宋颜听见都仿佛回到萧明的课堂,她犯错被抓的时候萧明也会严厉地叫她“宋颜”。
“我有我自己的考量。”他将眸中刚刚透出的柔软压下,冷静地看着她。
“你的考量?”
“我们两个成婚,对谢府、宋府都有益。”他从桌子后面起身绕到她的身边,贴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说道,“世家的联姻,你懂的。”“你懂的”三个字咬得很轻,像是某种蛊惑,告诉她身处世家,就应该做此选择。
宋颜眉头紧锁。
如果他说得是真的,为了两府的利益联姻,那其实再好不过,说明谢徽只图宋氏的名,并非对她有所图,这是她设想过的,最好的一种结果。
谢徽知道这样说必然能令她安心。只是他也想知道,她所有的设想里,有没有他期待的那一种?
她站在他的对面,眼睛紧闭,似在痛苦纠结。某刻,她猛然睁开眼睛,拿出豁出去的气势道:“好,我便嫁给你,不过我们要签订‘君子协议’。”
在她闭眼的时候,谢徽想替她抚平眉头的手已经抬起,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不急,他不急这一时,他早就不急这一时。
“好。”
于是宋颜摊开一张纸,研墨,提笔,谢徽走到她旁边,看她一笔一划地写着字字句句,明白地划分着两个人的婚后生活。纸上的一撇一捺碎冰砸在谢徽心头。他看着她写字时认真的侧脸,就像当日冠礼她为他正容时一样。只是当日窗下和今日书房时心情再难比拟。
他轻叹了一口气。
好巧不巧,宋颜虽在一旁认真地写着契约,却仍然听见了他这一声叹息。
她停下笔。
她不知道谢徽要娶她的全部原因,但她肯定,一定有一部分是为了她。谢徽其人,帮人又不喜欢让人有受恩之感,再加上他知道他若是如实说,她的面子上必然过不去,这才口中说得像是自己机关算尽。
她将写了一半的宣纸用砚台压好,眼中平静且温和道:“你若是太为难,其实也不必如此。”见他没反应,她将桌子上被压着的宣纸抽出,想要捏成一团扔掉,却被附上的一只手按下。谢徽黝黑的双眸深不见底,却尽是笃定:“我愿意。”
娶她,他愿意,很愿意。她不知道,为了娶她,他费过多少心思。
宋颜忽然笑了。她看着此刻的谢徽,觉得他很像个孩子,执着于得到某个东西,却未必清楚执着的这个东西对他是否真的有用。又或者,他在打别的算盘。
谢徽面无表情,心中却泛起一阵酸涩。
宋颜不懂他,从来都不懂,又总是自以为懂。
他看着她重新摊开纸,迅速写好结尾几句后递给他誊抄,然后两人签字画押,各执一份。
“一言为定。”她将自己的那份契约折起来收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