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宋颜不愿提起此事,但她知道谢徽说得不错。
她及笄已过两年,早就是嫁人的年纪,按照一贯传统,适龄女子在府里留太久是不吉利的象征。其实自去年开始,宋崇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向宋颜提起联姻的事,还特别提到过几个人选,叫她考虑,当时都被她含糊搪塞过去。她本以为当时父亲是一时兴起,今天经谢徽提醒,她才反应过来,父亲早有了打算。
马车送她回到家,一迈进门,宋颜几步跑着冲向床,一头栽进枕头里,脑中的杂念没被撞出,反反复复闪现的都是此事。
这不是开玩笑,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宋崇能由着她的性子拖到几时,若是哪日下定决心,定下后直接告知她也不是不可能。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闷在枕头里一会,她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提前为自己做打算,要把选个愿意同她达成“君子协议”的人的事提上日程。
所谓“君子协议”,是像宋颜这样在家族内有些身份地位的世家女子为了不让自己遵从族内安排,被束缚在不良人身边一辈子,所想出的法子。她们会和同样需要求娶世家小姐的男子达成协定,成婚之后,两人虽有夫妻之名,却可不必行夫妻之实,若是之后有心悦之人,可以提出和离。这样既保全了家族的颜面,自己也得以自由。
只是这样的男子上哪去找。
她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脑中转个不停。因为总被父亲带着参加各种宴会,她认识的世家子弟不在少数,这其中未娶妻的男子也确实很多,可是要挑出个愿意和她签订“君子协定”的人着实费力气。一张张熟悉或不太熟悉的面孔在脑海中一一滑过,她像抽签一样将他们抽进手里,衡量一番,再抛弃。不合适,都不合适。诸如温桓、陆央珏一类太熟的,根本没办法开口,那些只有一面之缘或者说过一两句话的,更没办法提。
宋颜长叹了一口气。
唉,说不定最后真的只能听从父母之命了。
她想着想着,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之前来给她说媒的,也是临安不错的一个世家,这位家主被拒绝之后,娶了周边郡县一个名声不高世家的独女,这娶妻不到一年,又接连纳了两个妾。妻妾和睦也就罢了,偏偏两个小妾都是从花街柳巷出来,喜欢争风吃醋的主,他那位妻虽非出身名门,可也是世家独女,自幼被宠惯了,怎么能容忍两个小妾欺负到自己头上,闹得整个府邸鸡犬不宁。宋颜一想到自己以后要周旋在争风吃醋的战场,头都大,要她如此,不如让萧明罚她抄课文。
萧明....
一想到萧明,她脑中忽然想到另一个人。
另一个适龄、未娶妻,又有名望地位的人。
不行不行。她立刻命令自己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可谁知有些想法你越是想扑灭,它越像野草一般春风吹又生。
宋颜被自己刚刚想出的法子吓得不轻,连忙起身披了衣服站在窗前,想要微凉的晚风将她昏涨的头脑吹得清醒些。
深夜下,草木都身披了夜色,门前的槐树在风中摇落几片叶子。吴郡比临安偏北,晚上的风要更凉,吹得人脸干干凉凉的,人也确实更清醒了几分。
大不了...
十五月色正浓,宋颜拧着眉头,抬头望向空中明月,却无心赏月。
*
谢徽回府之后,解了披风递给一旁的仆人阿康,自己却没想立刻睡。
他负手立于窗前,遥看天上明月,脑中千回百转。
今晚实在发生太多事了。
他想起宋颜见陆央珏哭得一塌糊涂,也想起他提醒她让她早日为自己打算的时候,黯然失色的双眸,好像开到荼靡一切了然的花,叫人看不到希望。还有最后她走进宋府时,萧瑟的背影。
他知她不仅是因为见陆央珏,更是因为来了临安,诸事不顺而委屈,又无人可以倾诉,只能自己憋在心里,憋得久了就像扎紧心底的一个刺,不痛,却碰不得。之后又被他提起她不愿想的事,又惹她焦虑一番。他确实好心,却没在意到她当时的心情。谢徽有点恼自己的考虑不周。
刚刚一直随行的阿康眼见一路上发生的事,机灵如他,早就猜到自家侯爷为何自河边回来后在窗边眉头紧锁,神情抑郁。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家侯爷这般懊恼沮丧的模样,不由上前劝道:“侯爷,您别再自责了。”
谢徽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过头远远望着挂在天边的明月,没有说话。
皎洁的明月下,两人各怀心事,却也共赏了一轮月。
*
这天宋颜刚从谢府回来,还没落座,便被季管家请到正厅,路上不禁问道所为何事,要这么急,季管家只说她到了便知,其他不便多说,神秘兮兮的样子让宋颜回头疑惑地看向芷芜,芷芜面露难色,表示毫不知情。宋颜回去的时候正值正午,来来回回折腾一番身上已然出了薄薄一层汗,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