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差使，数不清有多少只脚迈过门槛，人这样多，却没有一点嘈杂声，大家都屏气凝神，十分注意。
宋颜走近，也没人出来接应她，路过她身边的仆人见了只是和她行礼便急匆匆离开，与刚刚芷芜的样子颇为相似。
芷芜刚从屋内出来看见宋颜，跑过来道：“小姐身子未愈，这里风大，你穿的这样薄，还是快些回去吧。”
“这是怎么了？”宋颜没有听她说什么。
芷芜知无法再瞒，和盘托出：“融少爷没了。”她知话说出口，必引她伤心，故脸上仍是十分犹豫的神态。
宋颜虽然走动自如，可泡在冷水中许久的身子并未完全痊愈，脑子也反应得慢，下意识反应仍是震惊。
她和宋融没见过几面，并没有太多感情，震惊之余她不由担心母亲，母亲在宋融身上可以说倾尽了心血，如今发生这种事，对她是不小的打击。
“我进去看看母亲。”宋颜没有想太多，单纯的觉得如果这个时候她能陪在母亲身边，或许可以缓解母亲心里的伤痛，哪怕一点也好。
“老爷一直在屋子里陪着夫人，小姐还是回屋好好休息，去了若是再触景生情，这病更难好了。”
宋颜当时并未听懂芷芜的几次三番的劝阻，执意要进去。
脚抬起还未迈出一步，一声凄厉地质问入耳，声音悲恸似一根断了的弦。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为什么？”
宋颜愣在门口。
她内心隐隐有预感，又因不愿承认预感在心里迅速进行自我安慰，谁知屋子里另一个声音更为清晰地响起：“颜儿也是你的女儿，我知你伤心，却也不要再这样说了。”
宋崇低声劝解自家夫人，却将每个字都带进宋颜的耳朵。
“为什么不是她？”
这个她，想必指的是自己无疑。
宋颜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母亲嘴里说出。
那是她的母亲，虽然平日里不曾青睐于她，可她毕竟也是她十月怀胎掉下的一块肉，她们之间有着血缘关系。
她忽然间好像不会思考，不能思考，那一句话实实扎在她的胸口，她动用全身力量不去感知，她怕那疼痛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她承受不起。
周遭万物似在一瞬间被掠夺了声音，安静的气氛将宋颜笼罩在内，她眼神无神地看向前方，身体的温度不断下降，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副空壳。
芷芜拉着她解释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见，拨开她的手缓缓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回到自己的屋子，外面太冷，太冷，好像回到自己熟悉的床边，刚刚的一切就可以只是个梦，她不去想，就可以不用承认那句话的真实性。
可她做不到。
就像她小的时候没有办法规规矩矩地学女红一样，母亲的质问声在脑海中一遍遍回响，她明明很努力地压制，不让这句话浮现，可是思绪不受控制的在机关处试探，非要让汤汤洪水冲破堤岸，浩浩荡荡将她整个人席卷。
合该是她去换了宋融的命。
她不过是一个女孩，宋公府最不缺的女孩。
门四开着，宋颜正对着门口，后背抵着桌子，冬日寒风直吹在她的身上，她眼睛盯着门外的景色，一动也不动，好似时间静止，天地之下，只余她在和缓地呼吸。
不知坐了多久，她“呼”地一下站起身，半挂在身上的斗篷险些滑落，她不管不顾，像一匹脱缰野马，疯了一样向府门外跑去。
不知道跑去哪，只是想一直跑，用身体的劳累扼杀精神上的思考，她不想思考，思考让她痛。
沿着最熟悉的路，她一口气跑到萧宅，看门的与她相熟，自然没有阻拦。一进门见着管家劈头便问师父在哪，管家“碧芳亭”三个字刚说出两个，“亭”字尚含在嘴里，宋颜已然跑开。
*
碧芳亭内，萧明听见一阵脚步的匆匆声，放下手中的酒壶侧头半转过身看着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