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不才,还烦请冯兄赐教。”
“赐教不敢当,只是想请教宋小姐一些问题。”冯氏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可以落到屋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宋颜又作一揖,以示谦逊,同时表示请对方继续。
“请问宋小姐是如何看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声高于顶,众必毁之’?”
宋颜听到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还行。
她不知道是对面没有故意刁难她还是他的水平着实有限,但从这个题来说,实在算不上难,萧明为难她的时候,句子出处都找不到,好几次宋颜怀疑原文或许出自萧明自己之手。
她其实当下已然有了答案,不过碍于在场的人太多还有冯家公子针砭大的心眼,眉峰高高蹙起,故作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展眉,下意识理了理衣衫恭敬地拱手道:“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在场诸人除几位颇为年长者外听后皆屏住呼吸,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宋颜,间或夹杂着赞赏的目光,那冯氏亦如此,只是回神后眼神微微放光,宋颜感觉两人间的气氛少了些压迫,只听到他感慨道:“宋小姐此等胸怀,我自愧不如。”
宋崇坐在上头,完整地看完这一场闹剧。他原本还怕宋颜招架不住,虽有锻炼她的想法,又担心冯氏叫她当众难堪,宋颜虽非弱颜,但也不是讪脸,各个世家都在场的情况下,她要好久才能缓过来。
等到听到宋颜的答案后深觉骄傲,不愧是他的女儿,临危不惧,大家风范。笑容升起不过一瞬,再看向宋颜时忽然目光深邃,笑意尽散,轻声叹气。
宋颜知道自己答得不错,转头看向父亲,也想讨个赞许。
谁知道赞许没讨到,只看见他一副严肃的表情,还有她观察到的,不易察觉的叹息。
彼时宋崇尚在可惜。
可惜宋颜是个女孩,如果是个男孩,宋家这份家业百年后交到她的手中,他便可安心去了。一想到宋融将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一下忧从中来,再笑不得。
宋崇的担心不无道理。自他这一代,宋颜的几个叔叔都在虎视眈眈大宗这个位子,倒不是他不肯交权非要找自己的孩子继承,着实是宋颜的几个叔辈实为庸才又贪欲过盛,宋家交到他们手上,不要说传承,怕是最后落不下个好结局。好在他有了宋融,让那帮人收了些心思。不过他已过不惑,宋融是否能撑起宋家姑且不论,他能不能熬到宋融长大还另说。他对死生着实没有多少执念,只是他走了以后宋氏究竟如何,不能不叫人担忧。
宋颜不知父亲在思虑宋氏百年大计,只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仔细想来又不知到底哪里逾矩,于是在众人赞许的目光中,她并无喜悦,反而落寞垂首,机械般回到座位,眼底尽是不知所措。
经此一事,宋颜对清谈再提不起兴致。
众人如火如荼地展开辩论,宋颜见一张张嘴开开合合,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各个地方的口音在空气中搅在一起凝成一团浆糊黏在空中,让她犯呕。
她想走,站起来手却被人拉住,回过头,陆央瑰面纱上面一双眼睛隐隐担忧,宋颜拍了拍她的手,便一个人掀开帘子偷偷溜了出去。
府里的人都在忙着这场清谈,几乎能用上的人手都被派到各内厅庭院间服务世家子弟,其他地方自然没什么人手。这正合了宋颜的意,刚刚一顿喧嚣让她颇觉疲惫,想找个清静无人之地缓神休息。
宋家的花园名叫芳菲园,从清谈的会客主厅穿过,再绕过宋崇的书房,面前便是一片湖,湖中种了荷花,此时均已盛开,风吹过,如少女曼舞,腰肢堪折。绕湖向北走再向东走,有亭名曰望月亭。
宋颜坐进望月亭内,看着荷花发呆。芷芜不在,她刚让身边的成椒去沏了一壶碧螺春,准备在此消遣一下。
“长姐。”
宋颜回过神,两个女孩款款走来。走在前面的大概七八岁的模样,着橙色衣衫,浅绿色领口绣有万寿藤,玄色腰封配浅黄色宫绦,梳的随云髻显得她很成熟,发髻根部插一根金簪,小巧别致。她后面的女孩一个身量较小,着鹅黄色的衣衫,双髻,桃粉色腰封,全身上下只在腰间挂了一块玉。
是赵姨娘的两个女儿,宋颜同父异母的妹妹,宋思和宋慈。
宋颜合上书,笑着向她们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石凳温言道:“坐吧。”接着十分体恤地问道:“可吃过饭了?”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这个话题找的真够无聊。
她与自家的这两个妹妹说话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太严肃怕给她们疏离感,可是明明又没有那么熟悉。
好在她们没在意。
宋思一边落座一边答道:“回长姐的话,吃过了。”
宋颜点点头,本来还想问些什么,宋思却抢先一步问道:“长姐怎么没在屋子里听他们清谈?”
“屋子里有些闷,我出来透透气。”宋颜答道,然后对乖顺地站在一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