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花厅。
“萤萤。”
苍蝇,不,宁敬之,叫住了宋萤。
宋萤嘴角僵着:“表哥。”
母亲宁江琴一脸欣慰,拉过宋萤说道:“宫里传话让你进宫面圣,许是卜卦之事。你表哥特地赶来接你,在宫里也好有个照应。”
宁敬之现任礼部司务,一袭官袍,挺着微微发福的肚子,其实没发福前他也算玉树临风。
宋萤望着宁敬之浮肿的脸,心里犹如吃下一只苍蝇:“劳烦表哥。”
宁敬之嗯了一声:“萤萤天真烂漫,但宫里吃人不吐骨头,切记凡事有表哥,表哥一力承担!”
承担个鬼!
三年前,宋萤拆穿云络道士的小把戏,引得他殿前刁难宋萤,才有的林霁带病出征。
慌乱时刻,宋萤看向宁敬之,他低头装醉,一个屁没放!
马车摇晃着驶出宋府。
宋萤合眼凝神。
宁敬之絮叨着宫里事宜,宽慰她道:“表妹性子活泼,不通宫内礼仪。但陛下仁慈,定能宽厚待你。”
礼部司务九品官员,早朝不能进殿,一年到头也就宫宴远远见一回皇上,他这一番说辞倒像了解皇上似的。
宋萤抿唇,瞥向了他:“表哥家里通房要生了吧?”
六个月前,宁敬之的通房找到宋府,千恩万谢指名道姓要她宽容大度。
妾身定不与宋姑娘不争宠,待宋姑娘进门定好生侍候宋姑娘,妾身生下孩子记于宋姑娘名下。
父亲宋鹤感念当年宁家有恩于他,且如今定远侯府被林相盯着,担忧定远侯府门庭衰败,宋萤倘若嫁入高门,日后会被连累受苦。
加之宁敬之承诺永不纳妾,宁家一起挟恩哭诉。定远侯府便生生忍下这宗恶心事,宁敬之自打那起便时时奉承。
此事便作罢。
宁敬之愣了下:“阿慧她去了乡下。”
宋萤这么问自有缘故。
因为她瞧见阿慧去了珠翠楼,满头珠钗翠玉,挺着大肚子摆阔,大有官家夫人样子。
宁敬之抬眼看向她:“怎么提起那个贱人。”
宁敬之推说阿慧用药勾引他,话里话外称她为贱人。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苍蝇,一个臭蛋,天生一对。
宋萤回眸,笑了笑:“提前恭贺表哥为人父了。”
这个孩子出自通房,生来注定地位低下。宁敬之当初想早点娶了宋萤,好给孩子安排合理名分。如今却是迟了,想来也是愁容满面。
宁敬之低声下气道:“萤萤,此事是表哥之过,表哥想早点娶你进门,好好照顾你,弥补对你的亏欠。”
宋萤见他要拉她的手,偏过身子,掀了车窗:“惊蛰,到哪了?”
惊蛰笑道:“到宫门了。”
“林将军于大燕功不可没,我等深为佩服。”
林霁与一行人侧身而过。
身着墨色宽袖官袍,衣诀携风,高大挺拔,一双明眸幽深,似探向了她,又似望向旁边之人。
宋萤盯着他一路大步走远。
林霁经过,宁敬之大气不敢出,待他走远方开口道:“林霁此去边关,一步登天,竟比我等儒生少奋斗十几年!”
林霁原在林家地位低下,宁敬之与他同窗时眼见他受尽欺凌,如今林霁平步青云了,宁敬之却完全忘记林霁便是才学也在他之上。
宋萤瞟了一眼宁敬之:“表哥莫不如上战场搏个前程似锦?”
宁敬之长叹:“我等儒生做不得投机取巧,安分守己总能挣一份坦途。”
宫道石路宽阔,宫人低身引路。
宋萤瞥见林霁和一众大臣站在高台,挺拔身姿,鹤立鸡群。
宁敬之擦了擦汗:“此次御书房面圣,朝廷重臣皆在,萤萤定慎言慎行,凡事有表哥托底,萤萤大可放心。”
宋萤听他说大话听得耳朵起茧。
“宋小姐,宁大人,陛下有请。”
宁敬之抬抬下巴,一副光宗耀祖表情:“知道了。”
宋萤率先一步拾阶而上。
宁敬之忙不迭跟上去,小声絮叨:“萤萤,万不可失礼。”
太监敞开门,嗓音拉长:“各位请进!”
林霁无意瞥过她一眼,天光照于她脸庞,一双明眸天真无辜,脸色稍稍泛黄。
病了?
御书房,皇上十分高兴。
“林将军年少有为,可堪大任!”
林霁垂眸,淡道:“多谢陛下抬爱。”
皇上目光移到宋萤:“明月郡主亦功不可没,宋鹤不肯居功,你可有请求,今日一并提了。”
定远侯府为前朝皇室姻亲,新朝成立以来,陛下对定远侯府持有戒心,宋鹤于朝堂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