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不及细想,便是下腹处猛然巨痛,刀尖割肉的痛他在熟悉不过,这一瞬,他清醒了。
下腹处源源不断的蓝色液体从刀口处流出,包裹那双持刀的手。烛川脑中只剩一片空白,他轻蠕着唇:“九娘……”
陆九娘却一刀拔出,干净利落的起身站在他面前,眼底不带一丝情感:“我不是个好人,和你说过很多次。”
她抬手聚力,烛川全身侵入骨髓的疼痛,好似生生要将他的血肉与骨头分离,每一根血脉都暴起,体内是千万猛兽在撕咬。时间恍若很长很长,比在北冥千万年来的时间都长。
烛川却只定定的望着他,固执又可悲。
最后,鲛珠从他体内剥离而出,蔚蓝如无边海,剔透如水中晶,萦绕着莹莹水光,摄人心魄的美。
她得到鲛珠收了手,烛川瞬间趴倒在地,却始终只看着她,陆九娘抬腿欲走,却被死死拉住裙摆。
烛川拼命的拉住她,仰着脸问她:“很早……以前,你……就可以……拿走……为何,等,到今日?”
陆九娘没回,只用力想拽出裙摆,但烛川那双青筋暴起的手却拉得更紧,“九娘……你,是不,是……也想……与我,成亲……”
他说得断断续续,最后声音几乎消散,但陆九娘还是听见了。她用刚刺入烛川体内的刀割断裙摆,大步朝屋外走去,在出门的一瞬间,红色喜服颜色褪去,呈现洁白的白色。
烛川的第一次流泪,颗颗珍珠滴落在地,引得门外弄段堂的人目光切切。
他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听见她的声音。
“那日之事属实误会,真打起来,你知道,你赢不了。”
“赢不了?!妖女!你莫要口出狂言,赔上我堂内所有人,也要伤你!”
很轻的笑声,“何必呢,堂主。鲛人就在里面,送给堂主赔罪。”
烛川睫毛微颤,他努力抬眼,只看见她和醉红楼的姑娘们化作一抹黑雾离去,她真的不要他了。
弄段堂的人冲进屋内,惊恐的跌倒在地,连连后退。
眼前,男人的黑发在一瞬变白,配着火红的喜服,诡异得紧。蓝色瞳孔旋转着微光,下腹处还有一处蓝色斑块。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长出鱼鳞,闪耀着光。
他是北冥纯正的神兽鲛人,即便没有了鲛珠,没有了鲛尾,他也还是海底之王。
南海翻涌滔天巨浪,带动四方湖泊都隐隐翻腾。烛川赤脚行过人群,有的不死心想要捉他,但还未近身,就被无形的力量弹出去许远。
他回到了南海。
人世一遭,只似大梦一场。
——
君绾走出忆梦,正好对上那双幽蓝深邃的眸子,无波无澜,平静而悲悯世人。君绾内心是诧异的,那样的痛苦与欺骗,他竟然还能原谅,还能包容世人,庇佑世人。
“鲛人王,你不恨吗?”她沉默几番,还是问出这句话。
曾经,师父死时,她想过杀了所有人。如今百年过去,她看似平静,却是将那深沉的恨意埋在深处,只待盒子打开那日,滔天怨恨重现于世。
烛川浅笑:“何为恨?”转而又道,“或许曾经有过埋怨,她一声不响的离去,甚至连句道别都肯与我说。”
君绾:“……”没救了。
“好在她回来了,和我说清。虽然真相有些让人……难过。”烛川低声道,随即他却紧盯着君绾,缓慢开口:“你身上……有我鲛珠的气息……”
君绾猛的抬眸看他:“你说什么?”
烛川确认的点头:“是我的鲛珠。你是它的血盟主人。但它不在你身上。”
君绾努力消化这几句话,她是陆九娘夺走的那颗鲛珠的主人,五百年前,为心上人而夺。
五百年前……
她问:“轮回转世,鲛珠也还认得?”
“一旦认主,无论几世轮回,只要灵魂不灭,就永远是它的主。”
五百年前的她是何人?陆九娘费尽心思夺鲛珠,最后鲛珠竟认她为主。栖仙阁内,莫名其妙的舞蹈,还有陆九娘莫名其妙的话。神界不惜九十九位神官下界……百年前的她和魔界是什么关系?君绾思绪杂乱。
但有一个念头压过所有,不归山神官下界,恐怕是因她而来。她生出巨大的恐惧,竟有一瞬茫然无措。
但她很快恢复如常,“让陆九娘取鲛珠的人,是谁?”
“不知。”
君绾:“……”鲛人不是良善,或许是蠢。
“梦里,你有什么要求?”
烛川低着眉很认真的思考片刻道:“与她长相厮守。”他又补了一句,“白头到老。”
……
君绾给他画的梦有个很好的结局。梦境里,从来没有逻辑可言,画梦只求圆满。
成亲那日,没有弄段堂的人出现,陆九娘亦没杀他取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