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高义从小厮手里接过那袋银子,放在手里颠了两下,遂没有表情地递给了身后的小太监。
沈大老爷额头上的汗珠肉眼可见变得更多了,从汪高义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也不知道这银子是给多了还是给少了,只能僵着脸挤出笑容,一边困惑着为什么皇上要召谢婉栀入宫,一边思索着林氏和月婷到底出了什么事。
“汪公公,皇上这意思是……?”他试探着问,想着心里好有个准备,二来也想从总管太监这儿打听打听皇上到底什么态度,是喜是忧。
谁知道却碰了个钉子。
“皇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的。”汪高义冷冷道,“谢婉栀姑娘明日进了宫,自然有人告诉她何事。”
“是是是,真是对不住汪公公,我这真是多嘴了。”沈大老爷赶紧赔笑。
他对谢婉栀的印象并不深,只知道是母亲兰氏某次外出带回来的丫鬟,他也没细问到底是在哪儿买的,先帝在时京城外面的流民日子不好过,卖儿卖女都是常事,母亲添置个丫鬟罢了,他也不曾多过问后院这些事。
只记得那丫头模样生的不错,林氏为此还闹了好长时间的别扭,不想让家里有这么‘碍眼’的下人。
汪高义的目光再次在前院中扫视了一圈,虽然所有人都依旧恭敬地低着头,但几乎每个人的目光都悄悄指向一个地方——沈老太太身后。
想来也很好判断,因为有人已经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几乎要跪不住了。
汪高义不由得多看了谢婉栀几眼,就算他已经是个阉人,也不得不承认她模样出众。哪怕穿着丫鬟朴素的衣裳也难掩她的身姿,打扮的素净没有任何首饰,此时脸色发白,竟让他也心生怜意。
他收回目光,不由得想起昨日宣明殿内,谁也看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他原本并非太监总管,而是皇上登基之后清理了前面好几拨人,现在才轮得到他,所以对于皇上还是七皇子时的事情,他并不清楚。
但,如果真是小福子说的那样,真是可惜了这么个美人,恐怕最后是要香消玉损啊!
*
空旷的宣明殿内,只留了几个人伺候,皇上喜静又多疑,不愿意太多人在眼前,汪高义带着自己的两个徒弟守着,随时等待批折子的皇上吩咐。
御案前时不时用修长手指翻动折子的男人眼神凌厉而冷漠,仿佛能够透过这些纸张看透每一个大臣的心思,嘴角若有似无地上扬着,看着却让人莫名心生寒意。
突然,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说道:“上次让你们调查的人,怎么现在还没报上来?”
汪高义和两个小徒弟都茫然地抬头,皇上这是和谁说话呢?什么调查的人?
这时,御案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影子,速度快到他们只能勉强看清他是从房梁上落下来的,一边暗暗心惊皇帝暗卫的竟一直待命,一边感叹落地无声这样的水平。
“禀报皇上,属下等已查明沈府的谢姑娘,当年确实是沈家老太太当年在京郊买下来的丫鬟,是从一农户人家买得的,但这户人家之前也是从人牙子处买到的谢姑娘,至于再往前……属下无能,暂时还未调查出任何结果。”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寂静。
三个守在不远处的太监不由得暗暗吞咽一声,那暗卫单膝跪地、继续维持着抱拳的姿势,可他们已经开始为他担心了。
在皇上身边伺候这段时间,他们算是深刻了解皇帝本人喜怒无常的性格,尤其是对办不明白事情的愚钝之人没有丝毫耐心。
但今天他似乎心情不错,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说:“十多年前的事情确实不好追查,但要继续往下深究,有任何进展都要立刻汇报朕。”
“是,属下明白,请皇上放心!”
随着暗卫的身影再次消失,汪高义三人终于松了口气,可同时好奇心又被吊了起来,这沈府的谢姑娘……到底是何人?
“汪高义。”周丞祁突然道。
“是,皇上。”汪高义抱紧了拂尘,慌张地凑过去。
“拟旨,宣四品太仆寺少卿沈嘉实府中谢婉栀后日入宫。”御案前的男人头也没抬,继续翻看着折子,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呃,这……”汪高义犹豫了一下,迟疑道,“皇上,那是以何事宜请这位谢姑娘入宫呀?”
这不知道从哪来、听都没听过的谢姑娘,不是什么要和皇上讨论政事的大臣,也不是什么有要事相谈的皇亲国戚,甚至什么身份都没有。可召人入宫一般总得有个理由,到时候消息送到人家里,他们也知道拿出个什么态度来。
如果圣旨上什么都没说,那八成不是什么好事儿,就比如皇上处理那些异党的时候,圣旨上多一个字都没有。
周丞祁冷冷抬眸扫了汪高义一眼:“不必写理由。”
总领太监已经开始在心里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娘感到可惜了,但又越发好奇,其他没有‘缘故’就被叫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