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夏芝回到家的模样十分狼狈,林雅责骂她,她不反驳,问她什么她也不说。
夏芝把自己不吃不喝地锁在房间里待了三天,再出来时,暑假已悄然结束。
残酷紧张的高三生活来临。
夏芝要林雅给她买了一辆女式自行车,这样每天骑车上下学可以节省出时间学习。
她还剪了齐耳短发,说是简单又方便,不用浪费时间打理。
林雅见她突然变得勤奋又好学,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不免感到疑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开窍了?
夏芝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在心里悄悄定下一个目标:她要考上北京的大学。
从福市考到北京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福市地势偏远,教育条件落后,必须要在福市中学取得前百分之二十的水准,才能有确定地把握去北京。
而如果想去北京的好学校,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至少要到前百分之五。
夏芝偏科严重,文史类成绩优秀,但数学和地理严重拖了后腿,导致她总体成绩普通,一直在中下游徘徊。
她软磨硬泡地让林雅给她找了一个一对一的数学老师,从高一课程给她从零补起。
又集结几个同学,求着重点班的地理老师给他们几人开了一个补课的小班。
刚开始补数学的时候,一张卷子她能做上好几个小时,老师说要把错题整理摘抄出来,她看着满眼红叉的,几乎把整张卷子摘抄了出来。
后来做得多了,情况能稍好一些,但错题还是很多,她对数学的薄弱几乎是先天的,最基础的算数都不能保证做好。
这种不断出错、不断被否认的感觉很难熬,她咬着牙红着眼眶一道错题一道错题地抄,抄到压抑崩溃的时候,就裹上外套出去跑步。
秋天快要过去,寒风渐渐有了冷厉的味道。
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夏芝会给刑肖打电话。
她站在瑟瑟的寒风听着听筒嘟嘟嘟嘟的声音,等待着他的回应。
但刑肖一次也没有接过她的电话。
小卖部的阿姨在看最近特别红火的《风云雄霸天下》,时不时瞟她两眼,特别了然地问:“又没人接?”
夏芝无声地咬紧嘴唇,背过身去假装对面有人,小声地说:“哥哥,我最近成绩又进步了,在班上进到第二十二名,等到第一名的时候,我就可以去北京见你了。”
冬天很快来临,凛冽的刀削似的北风刮得夏芝手背开裂。
林雅不让她大冷天骑自行车,她只好每天比平时早起半个小时,然后一边背书一边跑步去学校。
这半年她几乎每天都是最早一个到班上的,中午放学,为了不跟大家挤,她也会等到学生都散光了,校园内外都安静下来,再最后一个出门,这样路上节约时间。
如此高强度地学习了几个月,夏芝发了一场高烧。
那天福市难得地下了一场雪雨,街边的饰品店里大声地放着刀郎满是沧桑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
夏芝走在路上,脱掉手套接了几片薄薄的雪花,周围尽是跟她一样对雪感到惊奇的本地人。
晚上放学夏芝照例给刑肖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福市下雪了,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雪,北京应该很常见吧,他可能会觉得她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高三上学期在一场薄雪中结束,夏芝考到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顺利进入全班前二十名。
她提着数学考卷兴奋地冲到学校门口的小卖部,给刑肖打了一个电话。
但刑肖依然没有接听。
过年是在外婆家过的,舅舅姨妈从四面八方赶回来,大家族热热闹闹地聚成一团,夏芝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出去玩。
妹妹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新衣服,路过牛棚的时候拼命往她身后躲,怕被牛给顶了。
弟弟闹得不得了,抱着一大堆摔炮,一路噼里啪啦地玩过去。
吃完年夜饭,大家一起聚在客厅看春晚,夏芝终于找到空闲偷溜出去。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间没有打烊的小卖部,呼着白气,用冻僵的手指按下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十几声,老旧的座机显示屏上突然砸下一滴眼泪,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夏芝用手臂抹眼睛,毛呢布料蹭在脆弱的眼皮上,有点生涩僵硬的疼。
她听着熟悉的嘟声,狠狠呼了几口气,盯着那团明明暗暗的白雾,思考她现在在干什么,这半年在干什么,她拼死拼活是为什么……
就在她即将灰心地放下听筒的时候,那端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喂。”
夏芝呼吸猛地一窒,感觉大脑神经瞬间被人抽紧了攥在手里,头皮连着身体的每一寸骨头都疼,疼得她脑袋一片空白,刹那失去了反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