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时看到姜预大惊失色,桀然一笑,回答倒是干脆,“埋了。”
姜预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果真带了人暗中跟着,还是敢下死手的狠人。姜预只感觉一阵恶寒从脚底蔓延到胸口,紧接着一股热气直涌上头。
“姜小姐打算怎样,报警?”蔺时从后座打量着她的侧脸,满不在乎道。
“我和你一起去自首。”姜预镇定说,“是他们挑衅在先,拿刀把你刺伤的,现在就去。”说着就将车启动,准备开往派出所。
“哦,不怕被一起……”蔺时想逗逗她,却觉得恐怕‘灭口’说出来,小姑娘会弃车而逃。
“你不会,刚才你把逃生的机会给了我。”姜预开着车,处之泰然道。
话说到这里,姜预也登时反应了过来,蔺时给她开了一个黑色玩笑。这个时候,这公子哥儿怎么还有开玩笑的心情?!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最美好的词语不过虚惊一场,姜预长吁一口气,咯咯笑了起来。
蔺时想笑,但心中更多是动容。
在商场上,他见过太多尔虞我诈。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者寥寥,真要出事,不落井下石都算好人。而姜预,没有对他避之不及、撇清关系,而是想要第一时间站出来作证。不卑不亢、不屈不挠。
多年的惦念在这一刻变成珍惜。
蔺时也笑了起来,虽然车外冷风刺骨,他眼中的浓墨却化成一池春水。
春水中,映着那倔强少女的身影,如刚刚绽开努力挺立在水面的小荷。
“教训了一顿而已,让他们吃点苦头。”蔺时说,英俊的面容上多出几分柔软缱绻,还有几分孩子般的得意,“我是生意人,不是古惑仔啦。”他用粤语补充道,笑得散漫不羁。
“那你带的人是怎么回事?”姜预扶着方向盘,一个急掉头,又将车驶向县医院。
“是任叔啦,不放心我嘛。”蔺时答。
看来他带的不是狗仔,是保镖。
“刚才他们揍你的时候,你的保镖怎么不出来?”姜预想了想,继续问。
“姜小姐,是我揍他们。”蔺时又懒洋洋地靠回去,眯起眼睛养神。姜预从后视镜里正好能看到他锋利的下颚线,以为他睡着了,不觉将油门又向下踩了几分。谁知蔺时的声音又幽幽传来,“不是绑架,问题不大。”
蔺时心中轻快,看着窗外依次闪过的树影,陷入了回忆。
曾经姜预是班里最勇猛的女生。外表甜美可人,眼睛里虽装满笑意,却藏着讥诮。班里男孩子说起她,都摇头,漂亮是漂亮,就是没人驾驭得了啊。
刚转学到凤鸣一中,这小姑娘就开始缠着他学粤语,他不理,她就下课坐他旁边,五音不全地唱粤语歌。
记忆里,她总是穿着干净整齐的校服,歪着小脑袋,眼睛里像装着最亮的星辰,他再冰冷,她也不退缩。
他从小和母亲、外祖母相依,身旁清冷惯了,突然来了这么一个闹腾的姑娘,虽然不堪其扰,却觉得这山中的生活没有那么无趣了。
有一次,年级篮球赛,他被班里拉去凑数。他从小球类运动就不差,只是转学后再不显山露水。那是他在凤鸣一中第一次摸篮球。在班里,他一直不合群,队友不信任他,没有给他任何传球的机会。后来实在是落了下风,才勉强将球递到他手中。班里的分数本来落后好几分,在他的两个三分球下来了个漂亮逆袭。随后发挥稳定,班级顺利晋级。
球赛结束,输了比赛的球队里一个大块头来找茬,从后背推了他一下,用手指戳他脸,“广东佬,出来混要还的。”其他队员也围了上来。
面对公然的校园霸凌,同班的队友们却熟视无睹,纷纷离场。
“你们干什么?”啦啦队里的姜预扒开围着他的球员,冲了进来,护在他身前。
“关你屁事。”一个男生看到一脸怒气的少女,骂了一句,“不打女人,赶紧走”。
“又当又立,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少女不惧,厉声诘问。
“喂,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欺负这个广东佬了?”
“就是他从背后推邹晓华!”姜预指着大块头,“还有你,你,你,都是帮凶!”她平均地指向周边每一个人。
蔺时觉得无聊,转身就走。身后有人嘲笑姜预,“这个广东佬压根就不领你情!”
姜预神气道,“谁要他领情啦?我就是见不惯你们仗势欺人。”
蔺时当时觉得,这姑娘肯定是看武侠中了毒。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当初那个随时愿意拔刀相助的侠女。她似乎天生反骨,从小就见不得恃强凌弱的事情在她眼皮子下面发生。
回忆里的那个模糊的身影,和眼前的姑娘慢慢契合,成为一个完整、清晰、具体的模样。
蔺时感觉自己像一只飘飘摇摇的小船,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停泊的港湾,这些年所有坚硬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