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重月暗,街市上行人寥落,吴行歌与洛载清远远地跟着小轿。
后排的一个轿夫突对身旁的轿夫道:“哎哟,我的肚子,不行不行,我还得去......”说着,搁下轿杠,一溜烟地跑了。
轿子重重的一顿着地,为首的轿夫破口大骂:“赵老三,你个茅屎坑里爬出来的!”转身对着轿内的玉芙连连道歉,又吩咐另一轿夫:“刘二,去叫他快点回来!”
刘二赶紧追进巷子里,只听他一声大叫:“哎呀,怎地衣服在地上!人呢?赵老三不见啦!……”
数条巷子外的惠丰当铺,宋掌柜正在油灯下细细欣赏前两日收进的一幅王泼墨的松石图。一旁的伙计抬头望望阴云低垂的天空,看这快要下雨的样子,估摸着不会再有什么客人,起身去做打烊的准备。
“掌柜的,请看一看这块玉佩。”掌柜闻声抬头,来客身形修长,虽着的是普通的青布长衫,举止却自有一番脱俗的气度。
掌柜的精神一振,接过玉佩仔细端详。玉佩上浮雕着双螭纹,质密细润,柔和如脂,玉色淡纯净匀,是块好玉。
掌柜不动声色,漫不经心地道:“两缗。”
男子并不言语,伸手将玉佩拿回,转身便走。
“哎,你若有诚意,我再加点。”
男子侧过身,凤目斜挑看向他。
“呃,我再加五百钱,两千五百钱。你看,这也快下雨了,别家当铺这会儿都关门了。你诚意当,我也诚意给个好价钱。”
男子斜睨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汉时的和田羊脂少说也得值二十缗吧。”
掌柜一听,得,这是个懂的,不再多废唇舌,令伙计取了银钱来交予男子。
天空已落下点滴小雨,路上行人以袖遮头奔跑起来,男子脚步轻疾,直向城东北而去。过坝子桥,经保德门,出罗城。
雨下得越发的大了,黄豆般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
男子健步如飞行了二里路,眼前昏暗的山影雨幕中,现出星星点点的灯光。
他大踏步走入村子最西头的一间茅屋,大声唤道:“桑婆婆!”
一片黑暗的茅屋内有悉悉簌簌的声音回应。
一把苍老的女声带着欢喜问道:“阿是小空?小空喃来了呀!”
屋内几无光线,男子显对屋子的布置相当熟悉,他大步跨入里屋,一把扶住正抖抖索索摸着床沿起身的桑婆婆,握住她的手掌。
桑婆婆和衣而卧,双手凉如寒冰。男子摸了一把被衾,单单薄薄的一张入手干硬湿冷。
“阿婆,是我,我来看喃。”双目适应了黑暗后,借着邻家油灯漏入窗内的一丝微光他看向桑婆婆。婆婆面上的沟渠比起三个月前更加深了。他轻轻地摩挲着桑婆婆的双手,她的手背青筋密布,干涩粗砺,掌心是一道道如刀刻般的纵横。
桑婆婆仰着脸‘望’向阿空,浑浊的双目欢喜地弯成一线,无牙的口微抖着,说道:“阿空,让我看看喃。”她双手慢慢地抚摸着男子的手臂上行,攀上肩,捏了捏浑厚的肩背,抚上颈脖,而后停留在面部。
她轻柔地摩挲着男子的面庞,从鬓发至下颌,不漏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
良久,心带满足地笑道:“阿空喃越发扎实唻!卖相也交关登样。喃有欢喜额小娘哇?”
男子心头一涩,婆婆的动作和问语,与三个月前一模一样。
他笑道:“我就欢喜阿婆喃这样额小娘子。”
灶披间传来滴答噼啪的雨滴溅下之声。男子道:“阿婆,喃等一等,我去奈只屋顶修一修。”说着,他拿了一只木盆放在漏水处接着雨水,转身走入滂沱之中。
“阿空,喃穿着蓑衣再出去!”阿婆唤道。
“勿碍!”男子回道,他已纵身跃上屋顶。
屋顶的茅草和下层所铺的树皮已因为虫噬而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破洞。他先将尚完好的屋顶茅草挪了一些来盖住漏水之处,再环视了一圈屋子周围。
小屋临山,山上树木葱郁。他箭步登上山坡,来到一棵主干粗壮一人合抱不拢的杉树旁。
他拨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利刃“唰”的一下割破了树皮,他自较高处沿着树干横向划了一圈,接着矮下身子划低处的一圈。他的动作稳定而专注,瓢泼大雨浇透的身影与暗夜融为一体。
划好低处的一圈,他缓缓地立起,匕首划出纵向的一刀,只需再一撕这块树皮即剥下来了。
突然间他却迅疾地转过身,手中的两粒石子激射而出向来人招去。
“哎哟!桑婆婆知道你竟这么凶吗?”一个女声俏生生地笑道。
正是吴行歌,她和洛载清一拧身避开了石子,走至他面前立定。
男子不知他二人的目的,面色清冷且带着戒备。
行歌却朝他一笑,转身走向旁边另一棵树粗壮的杉树,抽出佩剑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