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苦无依的沈妙妍,曾经也是有过一个相当要好的手帕交的。
若月郡主孙涟漪。
孙涟漪的父亲外出监察,为揭露一桩借灾贪污的大案,死在了回朝复命的路上。消息最终由其夫人带回,举朝震惊。上任皇帝将还在襁褓的孙涟漪封为郡主,以示安抚和嘉奖。
孙涟漪自身也是个妙人,别家小姐喜好都颇文雅,她却是喜好做生意。别的不谈,孙涟漪算账是一把好手,扫一眼便可识纰漏。从她十六岁接手,到如今一年过去,她父亲留给她的财产,在她手里已经翻了两番。
可笑的是,原本是上任皇帝亲封,作为嘉奖的郡主封号,被现在的老皇帝反手一推,变成了和亲的理由。
孙涟漪十八岁那年,就和亲去了东突厥,嫁给东突厥的一位王子了。倘若孙涟漪没走,她想必不至于沦落到那个地步。
当时孙涟漪远去突厥,没多久便是东西突厥开战,信路一断,孙涟漪便再无音讯。
直到东西突厥合并,一切尘埃落定,信路再开的时候,已成为新突厥王后的孙涟漪来信问她是否安好,沈妙妍却已经不觉得告诉她有什么意义,让她徒增烦恼罢了。
两人隔着万水千山,心也终究是无法再相交。
沈妙妍缓缓眨了眨眼,干涩的眼被眼皮磨着,有些疼痛。
孙涟漪也看到了她,朝她一笑,提起裙摆向她走来。
走进了,才觉得有些不对,有些疑惑地问:“妙妙,你怎么了?”
沈妙妍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留下了泪。
她许多年未曾哭过,恨到了极处,眼睛就算瞪得再红,也是无法落下泪来的。
孙涟漪神色中带了点慌乱,她掏出手帕轻点沈妙妍的眼角。
“你别哭啊,哭坏了妆面怎么办。”
沈妙妍闻言又想笑,这就是孙涟漪,她在哭的时候,孙涟漪担心的是她的妆面。
脸上挂着泪,嘴角却牵起来的沈妙妍让孙涟漪皱了眉,她斜眼瞥了一眼沈微月,凑到沈妙妍耳边:“她那身衣服是你的吧?”
沈妙妍一愣,她当然不好说自己是因为许多事无法告知远在突厥的突厥王后,而此时见到她,才感觉自己的友人失而复得,那些未曾言说的委屈此时尽数找了回来。见孙涟漪以为是因为那件衣裙,便也小小声咬耳朵:“你怎么知道的?”
孙涟漪皱着鼻子:“她哪有那么好的审美,肯定是你准备的,我又不傻。你莫哭,姐姐我明日送套漂亮的给你,月华坊祁夫人那儿定制的,保证不比这件差。”
沈妙妍一下就被拉回从前的时光,离别的伤感暂时散去,她不满道:“你怎就是我姐姐了?”
说起来,这月华坊祁夫人定制的衣裙,她好像有印象?那不是她十七岁生日时,孙涟漪送她的生日礼物吗?
“过两月便是我生辰了,你莫不是拿我的生辰礼物出来哄我开心。”
孙涟漪就笑,用手隔空点了一下沈妙妍的鼻尖:“我还会短了你的不成?这个送你了,生辰我便有别的送你,满意了吧?”
沈妙妍便抓过孙涟漪的手帕,把眼泪擦干了。回头看了一眼沈微月,那人已经不知道离席去哪了。
头上没有长辈压着,孙涟漪做事向来随心,既然并不乐意给她面子,就当真不给,以至于沈微月每次都躲着孙涟漪。
正好方便她和一一聊天。
拽着孙涟漪的衣袖落座,沈妙妍扯了话题:“一一,你那胭脂铺子近日生意可好?我记得上次你和我说收了个新的方子正在试做?”
孙涟漪眼睛一亮:“妙妙,春娘子的方子真的很好用,只是制作颇为耗时耗力,材料亦不好寻,但若是成批做出来了,一定会卖得好,你且看着吧,再过段时间,各家夫人小姐,人人都会抢着,到时候我给你留做得最好的。”
那怕是看不到了,到时候你就被那垃圾皇帝搞去突厥了,为了能带金银傍身,只好把铺子和做到一半的材料都低价卖了,当时还哭着跟我说,这辈子你就没做过这么亏本的买卖,说这是你一生的耻辱。沈妙妍心想。
旁人远嫁和亲都是哭离家远走,哭蛮夷之处的环境和野蛮。只有孙涟漪哭的是,自己还没赚到钱就转手的生意,以及蛮夷商贾不发达,很难做生意。
后来有她做王后的新突厥,通商往来都比其他国家要频繁密切,很难不认为这事和她有关系。
沈妙妍想了想,问道:“一一,你有没有看上的?”
孙涟漪古怪地看她一眼:“我你还不知道?只要别妨碍到我做生意,嫁谁不是嫁?我倒是还不想嫁这些王公贵族,家里破事一堆,真嫁进去可就绊住了。反正我才十七,离着必须嫁人的时间还远,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挑。若是能找个愿意帮我一起做生意的最好,若是不能,至少得挑个不妨碍我的吧?”
沈妙妍磨蹭一下指尖。
便是后世传来消息,孙涟漪本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