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薛芸蝶从那天起,第一次看到容若。
他看上去好像瘦了些,样子云淡风轻的,也没有看薛芸蝶,就轻声说了几句辞别的话:“儿子这一别恐就是半年,阿玛额娘在家里保重自己,要是有事,也写信来告诉儿子就是。”
薛芸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到容若,觉得尴尬是难免的。
她让丫鬟捧了早准备好的一些点心吃食给他:“额娘也没有别的给你,这些你且收下。”
容若身后的小厮来接了东西。
容若谢过,就告退离开。
纳兰露追着容若出去,拉着他的手泪汪汪地说:“七哥,你要走了吗?露姐儿要送你的香囊还没有绣好呢。”
她把自己绣了一半的香囊给他看。
容若揉了揉她的发,微笑着道:“等我回来再给我吧。”
纳兰露攥着他的袖子不要他走,眼泪不停地掉。
“露姐儿笨得很……跟着额娘学了这么久,也不会绣什么东西。花样还是额娘选的,露姐儿绣得不好,里头是平安符,七哥你带着好不好?佛祖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她把那个没绣完的香囊塞给他。
容若摩挲着刺绣的荷花,沉默了一下才把东西收下了。
他抬起头看着合欢堂的方向,跟纳兰露说:“你在家里,就好好地听阿玛额娘的话,多陪陪她。”
纳兰露点点头:“等七哥回来,就可以看到弟弟了。”
容若露出一丝微笑:“对啊,你也要待弟弟好,别欺负他。”
“不会的,我疼弟弟,”纳兰露急忙说,“我每天都摸额娘的肚子,看弟弟长大了多少,七哥,你回来也要给弟弟带礼物。”
“我记得了,你快回去吧。”容若只是笑,“再晚安妈妈该找你了。”
纳兰露这才依依不舍地放手,就看到七哥把香囊收进衣袖里,慢慢地走远了。
西次间里。
等容若走后,薛芸蝶才问明相:“以他的资质,在翰林院观政几年便可任知府了,现在远调恐怕还在在知县上熬好些年,是您让他远调的?”
明相喝着茶没有抬头,嗯了一声:“他是纳兰家嫡长子,不管有没有出事,也该担负责任了,那件事是他太不成熟。”
薛芸蝶心里很复杂,她很了解容若在想什么,可能有时候你喜欢某样东西,是从你知道你根本得不到它时开始的,等他冷静下来,应该能看清楚吧。
她不由握住明相的手,低声道:“老爷,他会明白的。”
纳兰明珠抬头看她,慢慢摸着她的脸,想要说什么,却只是笑了笑:“我都知道。”
外头海棠花开得很好,阳光又好,薛芸蝶拿本书来看。
看了一会儿她就觉得困了,昏昏欲睡的。明相坐在她身边读佛经,看到她不住打瞌睡的样子,把她抱到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睡。薛芸蝶迷迷糊糊的,只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安心了,枕着他放心地睡着。
明相调整了姿势,让她睡得舒服些,手不由得抚摸着她的肚子,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出世了,好像比寻常的七个月大一些,他有点担忧,孩子太大了会不太好生。
不如去请几个宫里的稳婆来,更有经验些,免得她平白受苦。
明相正思量着,画眉快步走进来通禀。
江严过来找他了。
明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薛芸蝶抱到床上去睡,他去书房里见江严。
“兵部侍郎图里琛出事了,说是酒后失德,带人砸了醉仙酒楼,还砸死了一个醉仙楼的伙计,被顺天府府尹先扣起来了。现在兵部更是乱成一团,张大人正要找您过去谈话。”
图里琛就是张廷玉原定的兵部尚书人选,曾经参与过东海抗倭,难怪张廷玉要着急了。
纳兰明珠闭目想了想,这事没有图里琛可就难办了,张廷玉肯定不愿意把这个位置推到别人手上,这个位置太重要了。要是他把兵部尚书把握住,以后就算镇国公复兴了,也拿他没办法。
图里琛怎么会这么糊涂,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他竟然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江严又说:“听说当时范大人也在场,还想替图大人瞒着的,谁知道顺天府的人来得太快了。”
纳兰明珠沉默,随即笑了:“原来还真是小看他了,你先为我备马车吧,别的路上再说。”
也不知是范晖有手段,还是年熙有手段,这招真是聪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