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困了，五弟妹先帮着料理一下吧，明日再来跟我说。”
杨氏屈身应诺，大夫人就由黄鹂扶着回裴令馆去了。
薛暮就和娘说：“我陪着您等吧。”
正是这个时候，有个小丫鬟抱着一个枕头跑进来，被守在门口的婆子拦住：“赤芍，你不去服侍老太太，来这儿做什么？”
赤芍说：“三姑娘前些天睡落枕了，老太太让我给她做个荞麦皮的枕头。”
她探头探脑地往里头看，好奇地问：“许妈妈，三姑娘病得厉害吗？我把枕头放进去就出来，不耽搁时候。”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里屋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随即就是嚎啕大哭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张大眼睛看着屋子里的人。
杨氏带着袭人进侧间里去了。
薛暮闭了闭眼睛，好像又回到李姨娘失去孩子的那个夜晚。
赤芍站在堂屋外，小声叫她：“二姑娘……”
薛暮问她：“怎么了？”
她小心翼翼地说：“奴婢做好了枕头，要放进三姑娘的屋子里吗？是荞麦皮的，老太太前几天让奴婢做的。”
薛暮接过那个枕头看了看：“你先下去，我来吧。”
她走进次间里，薛芸蝶却已经不哭了，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脸上却还是泪痕交纵。
杨氏默默看着她：“你这又是何必呢？人该服软的时候就要服软，你难道不想嫁给纳兰明相？”
薛暮把枕头放在她身边，薛芸蝶伸手摸到枕头，睁开眼睛看着薛暮：“二姐，你记不记得，你害死我姨娘孩子的东西，就是一个枕头……”
杨氏看了薛暮一眼，眉头拧成川字，薛暮见状立刻就慌了神，定在原地，和刚才泰然自若的模样判若两人：“瞎说什么呢，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薛芸蝶说：“姨娘疯了之后我去找过她的东西，被褥什么的可以烧，枕头却是不必的，后来我再想想，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你和长姐……也真是煞费苦心啊。”
杨氏冷冷地笑了一声，跟薛暮说：“我去外面看看婆子的热水烧好没有，你在这儿陪芸丫头说话，说完立马去绵阳馆找我！”
径直走出去，“哐”得一声合上房门。
杨氏一向不干损阴德的事，当然也明令禁止薛昭和薛暮这么做，她顶多在言语上扇扇枕边风，可不敢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薛暮却顾不了那么多。
娘最后停驻的目光让薛暮全身的血液都凝滞了，她面色如土，过了好久才组织好语言：“你，你说话要有根据，不然就算污蔑。”
薛芸蝶明白过来又有什么用，还敢来反咬她一口不成？早就是死无对证的事，薛芸蝶也不过是猜测。
薛芸蝶紧紧地抱着枕头，低声跟她说：“我想姨娘了，我想见见她，但是见到也不过是个疯子，有什么用呢？她帮不了我，谁都帮不了我了，我只能自己帮自己了。”
她用脸颊蹭那个枕头，笑着说：“二姐，等我嫁去纳兰家了，就什么都好了，我会有个很多孩子，和明相和和美美的，以前你们是怎么对我的，我都会一一奉还。”
薛暮没有说话，看到那个枕头，她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至少很多孩子是不可能的。
薛芸蝶闭上眼：“唉……我是找不到人说话才想说给你听的，你走吧，我累了。”
薛暮看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依言站起身往外走去。
小时候的薛芸蝶多可爱啊，粉嫩嫩的一团，像观音莲下的小童，牵着她的衣角粘在身后，到处跑着叫“姐姐”。
薛芸蝶喜欢湖中央最大的一枝红荷，她就从女先生的课上偷偷溜下来，独自划着木舟给妹妹采回来，还和驾娘学凫水，给她摘小莲蓬吃。
薛芸蝶喜欢玉雕，她就去学，薛芸蝶说喜欢漂亮的鹅卵石，她专门去买一袋最好看的，雕成一只只蝴蝶，栓在海棠轩里飞来飞去，逗她开心。
想到这些，薛暮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忙眨眨眼睛，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猫哭耗子的假慈悲，一边抬步匆匆往绵阳馆走去，迎接一顿铺天盖地的责骂。
等到亲迎那天，外头鞭炮声响起来，迎亲的队伍过来了。
薛鼎臣站在前院正堂外的台阶上，跟在身后的还有薛大爷、薛四爷，李家的两个舅舅。他同僚的都察院官员都不敢过来，更多的是薛大爷在国子监的同僚。最高的就是官三品的副都御史冯先伦，一过来就被薛大爷请了上座，众人正热闹地说着话，黑漆挂红绸的大门就徐徐开了，薛鼎臣忙整理了衣襟。
身穿皂缘赤罗裳，配玉革带正一品吉服的纳兰明珠缓步走进来，他身材高大，更显得挺拔俊朗。身后还跟着三个气度不凡的男子。薛鼎臣一看就有点发晕，五兵都督府佥事加封陕西总兵赵怀赵大人，穿着一身御赐的莽服。和硕怡亲王胤祥，还有个样子笑眯眯十分和善的便是施老夫人之子，如今的靖海侯施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