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安排妥当,唯最后关节由官家亲行。如今局面,怪不得臣。”
江太师说罢,负手行向殿外,同幕僚登上马车。
左右尽是亲信,江太师面上嘲色依旧,与幕僚道:“官家实在不堪用,便是做成了的事,也要叫他毁去。”
幕僚笑道:“倒是的确因祸得福,待裴岫与小将成礼,自是要随往玉门关的。管得她尚书令还是秉笔官,到了边关,什么也不算了。倒比收入后宫便宜许多。”
这番话犹春风拂面,说到江太师心坎上。他隐去唇角嘲色,亦舒心一笑,“失了裴岫,嘉懿一脉也离末路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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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岫因伤病颇重,被嘉懿太后死死拘在清仁宫偏殿休养。莫说日日上朝,便是想去通进司走一遭都会叫人拦下。
这日风雪消歇,华音捧来温热药汤,放轻手脚进来。果然见那清隽身影又伏在案前,案几上两摞奏折,一叠厚些,搁在她左手侧,右手边那叠薄些。恰批过一本,她细瘦指节将其搁在左侧折堆上,右手顺势取来一本不曾看过的。
至于那搁在案几边角的杯盏,乃是华音外出熬药前为她奉的热茶。华音捧着药汤探头一瞧,里头满至杯沿,显然不曾被饮过。
“大人。”华音哀怨道。
手掂朱笔、满目肃色垂首沉思的女子并未动弹,半晌,华音才等来她目光流转。然她眼睫轻眨片刻,复低眸下去,朱笔在奏章上行云流水游走一番。
眼看手上药汤几乎不再冒热气,趁裴岫再换新折子时,华音按住她手背,“大人,快些用药罢,待冷了有损药性。”
裴岫似才察觉身侧人,不搁朱笔,一手接过药碗,仰面一口饮尽。
口中苦涩滋味蔓延,裴岫微微眯着眼,将药碗递还华音,“今日较前些天稍暖和些,太后娘娘可是启程去相国寺了?”
华音点点头,握住裴岫冰冷指节,“大人手这般冷,还看什么折子?去榻上歇着罢。”
裴岫不语,依旧伸手取新奏章。
华音轻叹口气,转去认真拨弄房中炭盆,好叫房中更暖热些。她忽想起什么,目光炯炯坐到裴岫面前道:“大人,您可知今日官家下了一道有关您的旨意?”
皇帝旨意皆是经裴岫过目、嘉懿太后首肯的,裴岫并未从近日的奏报中看见有关自己的新鲜话。
“什么旨意?”她终于舍得搁下朱笔,直起身子懒懒地舒展腰背。
华音见自己提的话题引了裴岫注意,连忙道:“就是您同宋大人的婚事。今日早朝,太师向陛下提议,早日将您的婚期拟定。官家却答相国寺住持为您算过,说是不宜近日商讨您的婚事,下旨不允旁人再提。”
裴岫疑道:“太后娘娘动作竟有这般快?推算下来,旨意少说该于几日后颁布才对。”
果然,辰时主仆二人才议论过此事,到得未时三刻,裴岫好容易被劝得欲上榻歇息,忽听得一声通传:“官家到!”
华音忙取了厚实衣衫,将裴岫里外裹得严严实实,又向炭盆内添入许多银丝碳。少顷,皇帝一身明黄常服大步迈进偏殿,身后跟从十余人,除侍候内侍外,尚有二三熟悉人影。
裴岫衣袍严密,发冠周整,面容沉静,身躯笔直立在屏风外,拱手行礼,“臣拜见官家。”
她举止有度,无丝毫异常,仿若眼前并非险些折辱自己之人。
皇帝目光紧锁在裴岫腰际,似乎心情欠佳,无甚神采道:“裴卿自夜宴上昏倒后,近日告病并未上朝,朕与几位大人颇感想念,特来看望。”
三言两语,将他背后所做腌臜事抹作“裴岫昏倒”几字。
“臣谢过官家,”裴岫抬高下颌,微弯唇角,眸色冷若冰霜,掠过皇帝身后二三人,一字一顿道,“也谢过诸位同僚。”
江太师仿佛未见她倨傲神色,向她回礼。
宋肃上前两步,“裴大人,肃听闻大人久病未愈,十分挂怀。可叹大人深居太后娘娘宫中,肃与裴大人着实难以相见。好在官家宽仁,特携肃前来探望。”
他说着,自袖间取出一只火红的汤婆子套,深情款款递来,“礼虽轻,却是肃以亲手猎得的火狐毛为材料,通夜缝制而成,触手生温,极适宜裴大人使用。”
裴岫好似不曾听进半句话音,更不曾看见那伸长的手臂,自行在椅上坐下,目光扫过一旁面色铁青的皇帝与神色从容的江太师。
分明她与宋肃只见过寥寥数面,可宋肃不仅随皇帝进宫探望她,言行极为熟稔,还当着这二人的面与她送这等亲密之物,莫非真想同她裴岫定亲?
又与江太师同来,莫非这宋肃,原是江太师一脉之人?怪道如此阴险狡诈。
她轻拢指尖,搭在唇前,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宋大人言行真是奇怪无礼,裴某不过第二回见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江太师插话道:“裴大人不记得了?那日你受寒昏倒,乃是宋大人亲手将你抱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