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鹊原本的计划,首先是与后院的女眷相熟,然后借机向老夫人搭话。老夫人曾经主持过迎仙大会,最有可能了解京都的仙人进入镇子的方法。
宋婉的忠告不是废话,观无量堡之间的人际关系确实错综复杂。小鹊一定要步步为营,不能脑袋发昏地为所欲为。
此时此刻,留在观无量堡反而是她的目的。
然而让她大吃一惊的是,第二日清晨,老夫人身边的掌事丫鬟来到院外,她一边向小鹊点头致意,一边自我介绍:“茯苓。”
小鹊不敢露怯,于是矜持地向对方点点头。
“今天不用再去请安敬茶,以后也不用。”
“我知道了。”
小鹊如此应答,内心却因为计划全盘被打乱而慌张,她那天从老夫人的态度上明白了对方的不满,本想以后借机化解这份不满,对方却不给一丝机会。
没想到茯苓离开后,贺迎潮竟然出现了,他来到茯苓曾经站立的地方,面容平静,仿佛昨天的暴怒未曾发生:“叩清真人要见你。”
那个歪脸老头纵然举止奇怪,也算一条破局之道,小鹊没有任何异议,跟随贺迎潮前往东院。
路过冷湖时,贺迎潮说出了和春朝一样的话,只是语气更为严厉:“没有别人带路,不准在观无量堡里随便走动。”
东院非常偏远,而且道路破败,小鹊一路上看到许多堆放杂物的房屋,似乎堡里的仆从也不能来此地,因此无人收拾,一切都老旧而静悄悄的。
一座巨大的半身雕像突然出现,小鹊抬头去看,只见这雕像三头顶在肩上,生出六条手臂,分别两两捂住了脑袋的耳朵、眼睛和嘴巴,面朝冷湖方向。
小鹊忍不住问贺迎潮:“这是什么?”
贺迎潮瞥了她一眼:“这是仙人。”
仙人不长这样。小鹊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贺迎潮果然再次开口,语气高高在上:“这只是一种隐喻,说了你也不明白。”
雕像后走出四个人,他们都穿着浅蓝的袍子,布料非常朴素,没有一点花纹,头发也用簪子簪起,依然没有任何装饰。
他们的装束看起来比仆从还要寒酸,但小鹊从他们的神色上知道他们不是仆从,他们甚至不像其他人那样对贺迎潮毕恭毕敬地行礼,就如同没有看见他。
四人打开门,就静静立在了一边。小鹊跟着贺迎潮的脚步,绕过雕像,看到了叔公的住所。
和东院的外面一样,这里一片破败萧条之色,那些木门和房檐看上去年岁已久。
贺迎潮推开门,立刻激起了一片尘土木屑。阳光顺着打开的木门进入,投下一片方形的明亮色块,叔公盘腿坐在地上,看到二人,露出一个笑容。
他的身后,拉起无数层叠的帷幕,叔公似乎不喜欢开窗,房间因此十分昏暗,角落里堆满了盆盆罐罐。最令小鹊惊讶的是,帷幕后面有一尊端坐着的土偶神像,只是帷幕太厚加之光线昏暗,看不清神像的面容。
叔公兴奋地对她招手:“来,近前来。”
小鹊仿佛没有对一切产生奇怪,顺从地来到叔公面前,跪坐下来,并行礼道:“叔公……”
叔公喑哑的嗓子里挤出一声笑:“叫我叩清真人吧,老夫斩断凡俗牵挂已久,不习惯别人喊什么叔公。”
小鹊依旧顺从:“见过真人。”
叩清真人喜不自胜:“好孩子,老夫自打见到你的第一面,就知道你不仅冰雪聪明,而且玲珑剔透、根骨奇佳,实在是好苗子!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真人的一只眼睛因为亢奋而微微外凸,那颗眼睛不断扫视着小鹊身体上下,仿佛穿透皮肉,看到了小鹊那奇佳的根骨。
小鹊心念一动,当即拜身下伏:“谨听真人教诲。”
叩清真人发出了畅快的大笑:“老夫在俗尘中时,就精于医术,一生行善积德功徳无数,再加之擅于养生之道,故能违抗天年,位列半仙。想获得老夫这样的寿数,别人求着想学,老夫也不收。”
他自得其意,仰起头,抬手掐算,小鹊看着破败昏暗的环境,脸上依然露出尊敬信任的表情。
“你要感谢迎潮孙侄,这个臭小子,哈哈,在他母亲面前掀天揭地,非你不娶。若不是他,你我二人也没有在此相见的机缘。”
话题转变的太过迅速,内容也过于猎奇。小鹊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贺迎潮,后者似乎因为难堪而转过脸,小鹊无法想象他在母亲面前上蹿下跳的样子。
她再次看向真人,对方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向她肯定地眨眨眼睛,然后伸出手臂。
那是一只老年人的手臂,颜色枯败,皮肉松垮干枯,而且显示出受到烟熏火燎的伤疤,仿佛常年处于锅炉烧火相关的工作。
小鹊也交出自己的手臂,真人将二指搭在少女白皙匀称的手腕上,脸上露出沉思,口中念念有词:“没错,就是这样……完全吻合,和书上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