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打算驻跸徽州歙县玉屏山,队伍稍作休整,派常遇春先行,开路清道。
子薰很长时间没有骑马,平时又疏于锻炼,这次跟随出征,一身戎装,长途跋涉,累得快散架了,但仍然硬撑下来,没叫一声苦。
精疲力竭,无精打采,趁着在山下短暂停留,子薰钻到营帐里,卸去盔甲,倒在温暖的被褥里,先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后,又饱餐了一顿,才重新活了过来,恢复了一些往日生机。
看不见他的身影,子薰走出营帐,到外面寻他,庞氏不会骑马,没能跟着,朱元璋选了一个木头一般的女将俞墨随身侍候。
俞墨的师兄俞本是张焕的手下,亲兵九夫长。
真是一个字都不说,跟哑巴无异,子薰觉得她的名字应该改成沉默寡言的默。
听说身手了得,子薰故意打了趔趄,俞墨立即伸手扶住,仍是一声不吭。
见子薰出来,守在营帐外面的郭英迎上前道:“上位在前面议事”。
远远地看见冯国用带着几名儒士进了大帐,子薰没敢过去打扰,害怕见到朱升老先生,又要讲一番规矩。
傍晚时分,他终于抽空来了子薰的营帐,边吃烧饼边说,“文忠在兰溪县安排好了,你先在那儿住下来,咱把郭英留给你”。
“我要跟你去婺州”,子薰小声哀求。
“上战场不是游玩,你不能去”,他微露笑意,但态度坚决,没得商量,“这是石抹宜孙和石抹厚孙的资料,现在整理出来,一会儿过来拿”。
厚厚一沓纸片,幸亏子薰能快速阅读。
完成工作,子薰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第二天醒来时,子薰坐在马背上,歪在俞墨的怀里,队伍又出发了。
真奇怪,穿盔甲、上马,这一番折腾下来,竟然没醒,子薰对自己深感奇特,真乃睡神转世。
兰溪县一处不起眼的院落,紧邻县衙。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应生活设施齐备,子薰很满意,文忠办事一向妥帖。
郭英等百名护卫全都换上了家丁的衣服,子薰跟随出征一时,他瞒得极严,有意营造出子薰仍在应天的假象。
就连张士德那儿,每天都有子薰做的点心送过去,很多点心,名义上说是子薰做的,其实子薰只是动了动嘴,全都是旁氏的手艺。
他已带兵直接开赴婺州,睡醒后,子薰开始担忧。
驻守婺州的元军将领是石抹厚孙,他哥哥石抹宜孙是处州守将,两兄弟互成犄角之势,守望相助。
石抹宜孙帐下有名儒刘基、胡深、章溢、叶琛为参谋,不好对付。
刘基,字伯温,大名鼎鼎的帝师刘伯温,子薰瞬间惊呆,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神机妙算刘伯温,天啊,子薰捂住嘴巴,心中默念,冷静,淡定。
虽然心向往之,但由于有了上次见朱升老先生的经历,子薰这次没敢抱太大希望。
越是有才华的人,越是有底气在上位面前直抒胸意,直接表达心中的看法,而不必有诸多顾忌,比如无需顾忌上位是否钟情哪位女子。
好看的女子容易被当成红颜祸水,男人失败了,总有人会为其寻找一个客观理由,一个能乱人心志的美貌女子首当其冲,成了最容易被发现、也最容易获得共鸣、而且是最容易引发故事传播者兴趣的借口。
想到此处,子薰的心慢慢沉下来,不敢再希望见到大名鼎鼎的刘先生。
万一刘先生也对自己抛出一大堆规矩,以先生的才学,上位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拒绝的。
他宁可委屈自己,委屈子薰,也绝不可能放弃成功的机会,穷且让人的生活没有奔头的日子令他崩溃,他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一无所有的日子,无论前路多难,他都会硬着头皮走下去,披荆斩棘。
子薰懂他的心思,所以不会冒险在刘先生面前瞎得瑟,只能躲起来,在内宅里,安安静静地当最受宠爱的如夫人,前路暗淡,人生似乎别无他法。
数天后,冯胜奉命带兵来接,子薰的心仍旧郁郁寡欢。
婺州的元军守将石抹厚孙被擒,其兄长石抹宜孙逃至樊岭、黄龙山一带,朱元璋亲征婺州大获全胜。
换上女装,坐在马车里,子薰慢慢想开了,烦心事暂且抛到一旁,自己只是普普通通的内宅女子,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和刘先生不会有交集。
生儿育女,子薰想到马上能见到朱神医,想到能为心上人生个孩子,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生活过得好好地,为什么要杞人忧天?
子薰想到一句话,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子薰觉得自己就是庸人一个,疑神疑鬼,自讨烦恼。
人生在世,总得找点儿乐子,子薰秉承着这样的思路,开始跟沉默寡言的俞墨逗趣。
“你会做饭不?”子薰突然发问。
俞墨摇摇头。
“俞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