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题有同学愿意主动回答吗?”成牧照旧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举手,高数老师不死心又环视一圈,最终妥协,“那还是成牧同学你来吧。”
9月燥热依旧,夏天和蝉鸣一样没完没了,聒噪烦闷。
周一下午五六节课,从宿舍空调到教室空调之间是要把人热化晒吐的毒日头。午休后不清醒的身心,空调让人骂街的制冷速度,再加上高数这种让人本能避让的科目,城环院的两个班同窗外被暴晒的树叶一同静止,大脑也理所当然地悬浮。
大学老师分许多类,一类老师喜欢万丈高楼盆地起,上课完全脱离课本,只讲学术前沿,基本概念全靠学生自学;一类老师学识渊博,功力深厚,一节课一张PPT无限延伸拓宽,从国内外研究现状谈到当今国家政策导向不带一句嗑巴;还有一类老师强调课堂参与,随机提问、课堂翻转都是她对学生的期待与爱意,理学院的林老师恰好是第三类。
“为了提高大家上课的参与度,我们现在开始随机点名”,讲台下终于有点动静,“好,林野同学在哪里,你来答下这道题。”
军训方队检阅的默契尚有余存,67名同学好似接收到某种神秘信号,整齐一致向后看。
除了成牧。
最后排靠墙座位的细高个儿女生站起来,成牧才转身望去。
她头发怎么那个颜色,妆怎么化那么浓,耳朵怎么那么多洞,整个人从头发梢顺到脚后跟的不着调。成牧把人盯成洞洞板,一句话总结,是个“不良”。
可“不良”的答案对,方法灵活,计算简单,更可气了。
“不良”问题回答完,刚巧下课。成牧起身去花名册上计分,“2013062701 成牧自然地理学”,记上第4个对号,放下笔又想起来“不良”坐在靠墙的座位,出来应该不方便。
“2013052601 林野人文地理学”,成牧记上第1个对号。记完分回到座位拿起水杯要去接水,走了两步又转身拐到后门,瞥见“不良”在整理笔记,字挺好看,用的还是浅黄色的保温杯,朋克养生吗?
一眼望到茶水间已经拐弯的长队,成牧又折回教室,回到座位给宋明发微信,“我们班好像有个不良”。
宋明秒回一个灰猫瞪眼张嘴的动图,“什么叫好像”。
上课铃响,成牧把手机放回抽屉,震了几下也没管,继续听课。
教室终于冷却,大脑才开始活络,成牧低头做课后题,写完题目离下课还有15分钟,又开始预习下一节的内容。
“好,我们今天的作业是教材P60的前八题,还有预习教材P62-70。写完不用交,等周五作业布置完,下周一上课交。”林老师边说边在黑板写下页码和题目,成牧矮着身子躲过拍黑板的镜头,绕到后门,发现“不良”已经走了。
莫名烦闷,成牧掏出手机,还是和宋明的聊天界面,没细看,哗啦两下翻到底部直接回,“图书馆”。
图书馆冷气袭人,非考试周人不多。二楼阅览室入口从左边数第三张桌子是成牧最常预约的座位,他和宋明坐对角。
成牧拉开凳子,开始整理英语笔记。宋明低头写题,也没搭理,这俩人学起习来一个比一个起劲儿。
一长条的夕阳映在暗红漆的桌子上,成牧盯着中间那块透亮的光出了神。临窗的同学“刷”的一声,把厚重的遮光帘整个拉开,长条弥散,整张桌子镀上金光,几个同学站在窗边拍落日。
成牧敲敲宋明的教材,抬起下巴,用嘴型说,走了。
一出图书馆,热浪几乎涌到人脸上,裸露在外的四肢也淹没其中。没走完阶梯,已经一身腻汗。原本学了一天就累,热气烘得人更倦怠,成牧懒得挑起话题,就听宋明在旁边嘚嘚个不停。
“我今天中午在食堂吃的那个咖喱饭甜的发腻,学校用的绝对是现成咖喱块,米也不是什么好米,没我做的好吃。”
“等小炀周末回来,你做咖喱饭吧。”
“还有我们班那个学委真的是,哎我都不想讲,收个作业拖拖拉拉,问老师个进度安排也问不清楚。”
“我们班收作业比收租还勤。”
“老申最近又抽抽了,上一节课删一节的PPT,今天还放狠话说期末会把回收站记录都清空,别想找他要考前重点,我就没见过这么能耐的老头儿。”
“他课讲得不错。”
“我最近追的那个剧怎么搞的,编剧是不是疯了。原本男女主1V1好好的感情线,半路加个牛头人,我真的头要大了,21世纪了别整雌竞雄竞、悲情男二、恶毒女配的烂梗了吧,我上老申的课都没这么心梗。”
“弃剧吧。”
宋明就是那种任何对话不会超过三个来回的单细胞生物,除学习以外的领域不会深究,简直就是天生的快乐体质。每天精力充沛,从早到晚也不知道他在傻乐什么,成牧在他身边呆久了总有种在太阳下暴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