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央绾及笄时义正辞严地说她要比武招亲,她爹冷哼一声翻着白眼喝茶去了,她娘看破一切,拎着她的耳朵骂:“我看你就是想嫁给卫戍那小子!”
祁家大院碧瓦朱甍、将军府厚重简朴,但二者只有一墙之隔,卫戍小时候练功把这墙砸出个洞,这洞把祁央绾好奇的头卡了进去。
“你干嘛呢。”八岁的卫戍被墙上长出的陌生人头吓了一跳,抱紧了自己的剑不敢靠近。
祁央绾死要面子,不肯透露自己的窘境,胡诌了一个借口:“我……我就看看,你家还挺、挺大的。”
“那、那你看吧,我要练剑了。”
卫戍刚起势就收了手,总觉得被女孩子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嘴里自言自语说着今天的兵法还没学,收了剑转身走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父亲说的“丢盔弃甲”。
“哼。”祁央绾发出一声冷笑,见卫戍跑没影了才哭着喊人救命。
很可惜,来的不是她的丫鬟,也不是她的哥哥姐姐,而是她娘,致力于把她培养成大家闺秀的娘。
卫戍很实诚,他爹问他练功了没,他说没练,还为了凸显男儿血性特意说得很大声。
两个人在各自家里同一时刻挨打,也是一种缘分。
第二天卫戍去看的时候,那块墙已经被补好了,往上看连将要探过墙来的枝条都被修剪得有了些距离。
卫戍有些遗憾这退却的绿意,然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顺着树枝爬上来的祁央绾骑在墙上,娇滴滴地指着他说:“可以劳烦公子接一下吗,我要跳下来了。”
卫戍没说好不好,下意识地就伸出了双臂。
最后是祁央绾拖着被砸晕的他回了房间。
或许是梦到从前的缘故,卫戍太过眷恋那份温和平静的过去,不管雷鸣与风雨如何呼唤,都拿不出一半的清醒。
如果不是睁眼时那房梁上层叠缠绕的蜘蛛网如此冷寂,卫戍几乎都要以为自己从未离开过昭平。
卫戍刚回来时就有人找上了门,对方只是点头之交,并不熟稔,他并未感动于那份热泪盈眶的情谊,草草打发了。
他昏睡了两天才起来面对这幅荒凉景象,府上的人早就走空了,雨水给蒙尘的将军府进行了冲刷,抹去一些尘土,但这份湿润将地上的枯枝落叶黏得更紧了,卫戍去柴房寻了笤帚打算把这里里外外都清扫一遍。
庭院里的花草树木都好好地长着,仿佛一直被人精心照料着,槐树上还有父亲为他记录身高留下来的印迹,那最后的刻痕是在他十八岁时留下的,之后他们便奔赴沙场了。
卫戍缓缓靠近,贴在那之上,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长高了。
不管卫戍心里如何不好受,他此刻表现出的只有被常年规训出来的对待恐惧之物、厌恶之物的漠然。此前二十年,他只要表露出一丝崩溃或感伤,卫将军的巴掌会来得比他的眼泪更快。
卫蒙山一生未娶,抱了两个孤儿回去当儿子养,他不懂得什么是温柔,所以无论是卫収还是卫戍,自小就是在棍子和鞭子下长起来的,再痛也不许哭不许叫。
他不允许自己的儿子表现出软弱怯懦的一面,势必要把他们的身体和精神锻造成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模样。
卫収是长子却受限于天赋,他便寄希望于卫戍,如今这个局面,卫戍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回报他的期望。
记忆就像脚下的残渣一样堆积起来,堵在卫戍心里。
叩门的声音打乱了卫戍的计划,他想着上次敷衍的态度有些无礼,便怀着歉意提上笤帚快步赶去。
门闩落下,来了个意外之人。
“好久不见。”
祁毘的语气不像从前冷淡,但卫戍还是能看出他刻意隐藏着的不屑。
卫戍不想和他多做交流,只点了点头,然后将注意力放在了被夹在笤帚里的树叶上。
祁毘继续说道:“我是生意人,战事上我不懂,但你能平安回到昭平就是好事,过去种种劳神劳心,不要太过在意,当下好生休养才是。”
卫戍抬了抬眼皮,不明白祁毘这一反常态的示好,只扯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当是默认。
“从前有诸多得罪还请见谅,既相与为邻,今后还是和善相处为好,小卫将军是懂礼知节之人,定不会计较……”
“你回来的消息还未传开,有什么需要的与我知会一声便是,只是今日还请……”
卫戍有些烦躁,祁毘的每一段话他都没有听到尾,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何要在这里喋喋不休,如果没有记错,祁毘应该相当不喜欢他。
他不想再听任何的话语,只想关上门独处。
祁毘的手扣住门边,强势地拦住他的动作,门扉被两股力拉扯着打不开合不上,他们就那样僵持着,终于,祁毘收起了他那虚伪的样子,表露了此行的真实目的,“央绾今日回门。”
原来自那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