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冶,现婤蚩境内。
婤蚩虽打了胜仗但也没有精力继续往前推进了,或者说,不太敢,若夏与他们较真把主力调过来,那就胜算渺茫了。毕竟他们只是对付小小的卫家军就胶着了这么久,最后还是婤蚩王率兵亲征,往这风沙地填了一千精兵才彻底结束了这场仗。
好在对方是被抛弃的。
庆功宴还是要有的,在新征服的土地上,肉池酒林、笙歌不息,舞女们穿着夏的服饰在殿中央摇曳着身姿,在黯然的灯火中承担着彻夜不息的欢笑。
婤蚩的三世子百里勅见正在恭敬地给自己的哥哥倒酒。
“父王很高兴。”百里箸在宴席的高位接过怀中美人的美酒,有意将百里勅见晾在一旁,挑眉称,“说我立了大功。”
“恭喜哥哥。”百里勅见低着头,快要把手中的白玉杯捏碎了,脸上依旧云淡风轻。
“真心的吗?怎么听说你跑到父王的面前说什么……卫戍是你杀的。”百里箸虽是对他说话,却懒得看他一眼,“啧,那个小将军确实勇猛无敌,有时候单枪匹马的都敢来,这段日子杀了我们好多好多人啊,你能弄死他真是不容易啊。”
卫戍并非不敌百里勅见,只是未能及时得到治疗的几处贯穿伤已经将他咬得心力交瘁。他如射出的箭矢破开敌军的队伍,一路向前,直到雁翎刀劈下去时再也不是人的咽喉,他顺着那人的剑看向面具里那双阴鸷的眼睛。
上乘对上乘,暴雨中的厮杀,几近坠落悬崖的纠缠,振断的三把刀,百里勅见和卫戍的较量横穿了整个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月落谷。
在百里勅见搜刮完他身上的东西准备取下他的首级时,一旁瘫倒的马儿却挣扎着将卫戍推下了山谷,清晨的雾气弥漫,转眼就吞噬了卫戍的尸首的踪影。
百里箸话锋一转,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弟弟的嫌恶,“为什么这么大了你还是不懂事呢……父王信你了吗。”
父王信不信他又如何呢,他的母妃是从别国抢来的,并没有得到珍惜,最终在他十二岁时跟着曾经的恋人逃了,此举无疑是让王室蒙羞。
从那时候起,本就不受宠的百里勅见就是人人都可以践踏的婤蚩世子,百里箸可以而易举抢走他的功劳,甚至不需要撒谎。
但百里箸撒谎了,在战后清点粮草兵马那一晚带着人闯进他的营房,拿走了卫戍的腰牌。那时候他还在缝身上的刀伤,百里箸的随身侍卫把他按在地上,百里勅见和卫戍一战损耗了许多元气,那时根本无力反抗,他的头上压了一只手,什么也看不见。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屋子里唯一留下的痕迹是他缝合了一半的伤口被挤压时流出的血,因为他的抵抗在地上糊作一团。
百里勅见不知道他当时怎么想的,怔然端坐着,无喜无悲,不忧不怒,只是像是自虐一般,把那根淋漓的线,生生地,扯了出来。
事后他跪在地上请求父王认可他的军功,凭借的只有从卫戍身上拿走的玉佩,可惜那个玉佩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什么也证明不了。
父王什么也没说,将玉佩扔在了他头上,第二天便启程回了婤蚩王都。
“磨蹭这么久,其实我们也没有讨到多少好处。”百里箸说着猛地站起来为台上一曲舞毕的红颜鼓掌,做出一副意兴盎然的样子,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将酒和果盘尽数打翻在百里勅见身上。
等他再落座时,侍从已经呈上了新的,只有百里勅见还举着最开始那杯酒。
“你去昭平吧,当暗探,为我们下次进攻做准备,这总是你一个人的功劳了,谁也拿不走的。”百里箸施舍般地,为百里勅见拍了拍身上的酒水,“夏,真的太小瞧我们了。”
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世子去做这种事,百里勅见候在一旁没说愿不愿意,只当一个哑巴,用沉默来拒绝这种安排。
“这是父王的意思。”百里箸不喜欢用钝刀杀人,但对百里勅见除外,等到看见弟弟难堪的脸色时,他才从脚边踢出一卷诏书,宣判不能更改的结局。
“反正你总是戴着面具上战场,也没有其他人见过你的脸,这件事你去做不是正合适吗?”
百里勅见长得像他母亲,在军营里裹着泥水长大也没消磨掉那份漂亮,这对于一个战士来说并不是好事。
百里箸甩了甩手上的酒水,仍觉得湿漉漉的不舒服,他有些后悔刚才给百里勅见拍的那两下了,他将手伸向百里勅见的脸,摩挲走了指尖的水分。
百里勅见终于放下了那灼烫人心的酒器,捡起诏书,展开看了看,合上收进袖中,这次他没有行礼,也不去再看他哥哥的脸色,径直穿过觥筹交错的场面,无视这一路的眼光,往这热闹欢腾的外围走去。
“勅见!别投敌了,如果有那一天,我会亲自审你的!”
百里箸肆意张狂的笑声从背后刺过来,剑术骑射、兵法才学,他输给百里勅见很多次,百里勅见的存在就是压在他心头的顽石,纵使身死也无法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