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个小镇的一所高中—柏裕镇第一高级中学读起了高一。这是一个有些许老旧的高中,但本科率一直不低,毕竟江南这边学业一直都蛮卷的。
因为是走关系塞进去的,周二那天我被舅舅送到校门口的时候,班主任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他满脸堆着笑,热情地和舅舅握了握手,只见他眼睛眯地像个狐狸,说:“傅公子真是一表人才,这外甥女都看着一脸漂亮聪明样。”
他脸上带着欣慰的神情,拍了拍我的肩膀,状似不经意地说“最近傅校长忙着学校教师评审的事情也辛苦了,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能评上这职称?”
舅舅面上带着他一贯的笑“哪里的话,刘老师你们这些一线教师才是最辛苦的”他顿了顿,转头看了看我,继续说“安安,和刘老师打个招呼,这可是德高望重的老教师了。”
我乖乖地说了句“刘老师好”
对面立马着急地一声长“哎”,应下了这句好,给我一种荒谬的认亲感,好像我不是他第一天认识的学生,而是他走失多年,今日好不容易相见的小女儿。
话题东扯西扯,无非是些大人间的客套话和带着目的的奉承话。舅舅看了看表,用手绕了绕我的发尾,说“已经九点了,时间不早了,那就麻烦刘老师好好照顾我这个小姑娘了。”
“肯定的,那是肯定的,一定照顾地妥妥贴贴,重本没有问题。”刘老师轻微弯着腰,摸了摸我的脑袋,拍着胸脯打着包票。两相比较,他倒有一番慈祥仁爱相。
我跟着刘老师走进了校园,应该是在上课时间,校园里可以算的上是幽静,直走穿过两边种满樟树的大道,就到了教学楼。刘老师一路都很热情,很关切的问我以前学习的情况,嘘寒问暖,多次嘱咐我,有什么不习惯的不懂得就一定来找他,倒比我那舅舅更像舅舅。
到了门口,我才知道,我在高三(四)班上课。“叮铃铃”下课铃声正巧响起来,刘老师清了清嗓子,端了端着他的啤酒肚,和讲台上的女老师打了声招呼,就招呼门口的我进教室。
“这是梁安同学,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班的一分子了,热烈欢迎啊,热烈欢迎!”说着,刘老师带头鼓起了掌。然后,班级里也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他扫视一圈,没看到满意的位置,有些犯难地说“梁安同学,要不你先坐在讲台旁边?”他指了指紧靠讲台的特殊位置,转头向我挤弄着眼睛,小声地说“这位置好啊,听课清楚,这不得考个重本。”
不愧是学习大省,才高一下半学期就已经想到高考重本不重本的事情了,够纯粹。
但这个位置未免太引人注目,让我很不习惯,我向刘老师略带尴尬地笑了笑,很是感谢,但没必要。
我扫了一圈教室,一个班三十多个人的样子,最后一排右侧有个一直低着头的男生,他旁边没有人,于是我说“老师,不要这么麻烦了,我看最后一排那边有空位子的,我就坐那边吧。”
他顺着我的话头望去,表情凝了一瞬。
我疑惑地歪了歪头。
他脸上露出犹犹豫豫的表情,似乎在斟酌着语句。
我看向他说,“老师,是我自己想坐到最后一排的。”不是你没安排好。他读懂了我话中的未尽之意。又见我已经决定,便顺驴下坡,说“也行,那要有什么问题记得及时找老师沟通。”
于是,我在同学们好奇的眼光中坐到了最后一排。放下书包后,我细细打量起我这个低着头看书的同桌。他有着杏仁和柠檬的花香气,脸上透着病气,头发微卷但服服帖帖的,剪着可爱的妹妹头,看起来很松软,左眼正下方有一颗浅浅的红色小痣,突然他转过头来,嘴巴微张,好像要说些什么,我把耳朵凑过去,他却慌乱地摆着手。
“他是个哑巴啦”前桌的一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头来。
哑巴?我心里微微一惊,做了一个手势,边做边说“你刚刚是想说什么吗?”
他看起来很吃惊,没预料到有人会手语,嘴巴疑惑地张大着,像一只呆愣愣的兔子,傻傻的,很好欺负的样子。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急急地比划着,眼角红红的,他如果在说话,那肯定话又密又急。唔,更像兔子了,我心想。
他在说,我书包上的兔子玩偶刚刚掉到左边的地上了。
我看了下书包,确实,我的兔子不在上面了,向左边地面看去,居然掉的那么远,直接滚到中间的位置去了。
我去捡了回来,仔细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向他说了句谢谢。
他摆了摆手,正回了身体,低下头继续认真看起了他的试卷。我瞄了一眼,他的名字是沈君。‘君子至德,默默而喻’,沈君,这名字真妙。
“欸,你居然会手语啊,好厉害”前座女生看到了全过程。
“嗯,稍微会一点的”我笑着对她说。
前座的女生扎着高马尾,脸上很白净,一笑就显出了脸颊两侧的梨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