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一道惊雷闪电,亮开了雨中的夜幕,我抱着书包坐在面包车的副驾,看清旁边苍白透明的脸,上面挂着泪珠,像是雨透过车窗玻璃打湿了她的生活。
现在是晚上八点,小城镇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只有路边商店的牌匾闪着赤红色的光。
“安安,马上就到新家了,到了新家不会有人找得到我们,一切都会好的。”她的话里有种急于摆脱命运的惶恐,泪水润着的眼睛里有无限的乞求。
她急于像我求证,我不忍心看她,不自觉攥紧书包上的兔子挂件,低头看着浸透水的鞋,低低说“是的,母亲,我会永远陪着你,保护你的。”
其实这样殷切的期盼总让我生出微妙的不详,总觉得这上天啊,偏偏不会让你得偿所愿。
雨天路滑,车慢慢行驶着,往街道的尽头去,接着拐入分叉路口左侧另一条稍窄的大路,更没了人气,周围不再有小店,连路灯也没有,凭着微弱的车灯,于漫天连绵银针的窄小空隙间,我窥见了一栋栋自建房。黑暗静谧,这是我对南林村的第一印象。二手面包车的车灯失了灵,一闪一闪的,在这样的雨夜,这样的村庄里显得格外扎眼。
我听见母亲泄愤般地按着喇叭,低声咒骂,“杀千刀的,你爸这个杀千刀的,多年夫妻,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安安,安安,你也见过那个王总,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爸他...怎么能...呜呜呜。”
母亲是脆弱的母亲,那女儿就要是强大的女儿。我轻抚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妈妈,妈妈,都过去了,你看,咱们不是逃出来了吗?在这个乡下,谁也找不到我们,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别害怕。”
又是一道惊雷,“轰隆隆”地响了好一会,白夜如昼,母亲似乎是听进我的宽慰话语,亦或者是就快到达目的地了,总之,她抹掉了泪,我看清她望向我时眼底的复杂和愧疚,心里升起了难以言喻的愉悦感。我想,妈妈她是真的爱我。
我们最终在一栋刷着黄白漆的房子处停了下来,母亲按了按喇叭,随后屋主从楼上下来,打开米黄色的屋前灯,拉开前院的雨棚,把门开开了,示意我们开进院子里。
屋主是母亲的远方亲戚,我应该叫他舅舅,他是一个三十岁左右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他似乎很怕冷,南方回暖,温度上升得比较快,今年尤盛,即使是暴雨的晚上,套一件薄薄的毛衣足以,但他却仍穿着冬日里的米白羽绒服。瞄了眼牌子,价格不菲,也很保暖,米白的颜色衬得他更病怏怏了,和我一样病怏怏,嘴唇都没有血色。
他很是和蔼地向母亲打了个招呼,寒暄了一会,作势要帮我们搬车上的物品。母亲连忙回绝了,毕竟舅舅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怎么能再麻烦人家。但幸好,对方也只是客套一番,并没有真的要帮忙的意思。看他倚着柱子不知道在和谁正通着电话,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母亲先上楼去散散房间里的灰尘,我则在院子里整理着我们带来的行李。当我从车后座搬出一箱玩偶娃娃等小玩意的时候,舅舅挂断了电话,笑着走到了我的旁边。他顺势便要把箱子接过去,不待我拒绝,他柔软的手指便碾过我的手背,留下一片冰凉的水渍和红痕。我眼皮跳了几下,盯着他往前走的后背,等到他走到屋门口,招呼我过去时,我才挑了下眉,抹掉了水渍,拎了包日用品跟了过去。
母亲正好下来,到了门口,看见舅舅正抱着我的那一箱东西,她欲言又止,但想说的好像还是没说出口,只是一个劲地催着我跟舅舅一块上去,别累着人家。
我的这位舅舅看上去确实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行至二楼楼梯口时,他就有些微微喘气了。我便让他放下包裹,表示还有一楼我自己送上去就行,让他回房间好生休息。我正说着,就看见他突然靠过身来,微微弯下了腰,更凑近到我的脸前,但仍是俯视的姿态,他双手捧起我的脸,不是错觉,他的手确实非常细腻,但冰凉的雨水似乎侵蚀了他的体温,让我觉得仿佛是无毒的蟒蛇缠住了我,于是生理性的鸡皮疙瘩便生了出来。他轻笑一声,摩挲着我的皮肤,对我的战栗非常满意,于是戏弄性地用手背轻拍了我的脸颊,像奖励听话的宠物那样。
他问我“是叫梁安吗?今年多大?”他离我很近,两个冰冷的人呼出的热气让他的眼镜起了一层白雾,我看不清他的眼睛。
“十六,我今年十六,舅舅。”我看到他的嘴角缓慢地上扬,像是早就锁定了一样,拿起箱子里黑色直发的娃娃迫近我的脸,抚着娃娃的头对我说:“安安真乖,就像这娃娃一样,乖巧柔软,舅舅一定好好宠你。”
他在我耳边特地加深了“宠”这个字,不等我反映过来,他又捏了捏我的脸颊,镜片上的白雾已经消散,他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很奇怪,我应该感到害怕的,但我并不害怕。我对他羞涩地笑了笑,随即敛下了目光,隐住了内心恶意的想法。
他的笑意加深,摸了摸我柔顺的头发,我心里“啧”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往后躲了躲,乖巧地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