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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令刚打发薛姝走,就被好友打脸,忍不住埋怨起来,“七爷你疯了吧?”
然却见好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刘子令无可奈何,背过身去,自顾自生起闷气。
这厢薛姝钻进马车,映入眼帘的是一节似银胜雪的指腹,漫不经心地搭在綪茷红便服上,倒显得其如羊脂玉般,白皙无暇。
男人垂足高坐,面庞俊美无俦,然神色较前几日略显疲态,凑近了看,甚至能发现眼下的淡淡乌青。
莫不是生病了,薛姝出神想着,一时间忘了行礼。
车厢内飘起若有似无的兰若香,秦檀适才睁开双眼,望向薛姝,声音低低地,“四娘子可是有事相求?”
薛姝被他盯得有些发怵,回过神来,和声道,“是,恳请殿下救救臣女六弟。”
收回视线,秦檀深以为然地点了下头,眉梢微扬,淡淡道,“嗯,本王帮你,有何好处?”
没有好处。
略感心虚,眼神飘忽了一阵,薛姝紧咬着嘴唇,“殿下右胸口处刚受重伤,我知刺客是何人差遣。”
秦檀身上缠绕着苦良姜的味道,苦良姜最利活血消肿,故她猜测他应是受了伤。然凭秦檀出神入化的剑术,寻常刺客根本近不了他身,如此,便只可能是精心训练的名门死士。
放眼大禾朝,既容不下他,又有能力培养死士的,除了自家姑姑,薛姝想不到还有谁了。
见秦檀不为所动,琢磨不通他是何意,薛姝略感心急,“我还知道朔原一战,大禾为何惨败。”
“朔原”二字出,秦檀嘴角微勾,却是一哂,手指摩挲过玉环,眼神晦暗不明,“是吗?然姑娘所说,本王并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励精图治的太子檀居然对“朔原之战”的真相不感兴趣。
难不成他已查到奸细?
不可能,前世秦檀到访扬州时,都尚未明了此战内幕,如今开春未至,他又怎可能知晓。
薛姝凤目圆睁,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震惊地看向他。
许是无聊,千里雪骓原地跺了几下腿,发出“哒哒”的声响。
风吹帐幔起,秦檀侧目望向车外,语气波澜不惊,“现下想不到,那便先欠着。四娘子秀外慧中,本王总有用得到你的一天。”
“郭叔,调转马头,回来福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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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一号房内,刘子令掀开曲裾,左脚跨上了梨木凳,捧过案几的茶水就是狂饮,继而愤愤不平道,“秦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军饷无故被盗,这难道不比那劳什子的四娘子弟弟重要吗?”
秦檀提起霜豪笔,笔走龙蛇,黄麻纸上很快便浮现出一行隽秀隶书,“那你倒是说说看,令牌丢了,我们如何出城门?”
刘子令被他这么一噎,弱了语气,“那…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军饷被盗、士气衰亡吗?”
懒洋洋地卷过字条,秦檀吹了声哨,静候秦小霄,语气淡淡,“三日前,我已飞鸽传书给赤炎,他会找回军饷的。至于我们,令牌找到前,先在安邑好生待着。”
想起什么,秦檀好整以暇地看向他,“再者,你不刚立下誓言,要亲手揪出谋害贺兰燕的幕后真凶吗?”
“什么?赤炎已经回来了?我怎一点消息未得到,难怪你这般镇定。”刘子令讶异,随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羞赧道,“不是,七爷,你以后有计划了,能不能提前同我说一声啊,害我为你白白担心。”
听到主人的呼唤,秦小霄扑闪着翅膀飞进来,许是这几日吃得太好,双腿停落窗沿后还踉跄了一下,秦檀眼疾手快扶住它,随后将字条绑到它腿上,见他无碍后,才让其飞了出去。
直至看不见秦小霄身影后,秦檀方转过头,往窗台上漫不经心地一靠,双手抱胸,端的是皎如玉树临风前,“此次令牌被盗,是因岐王府出了内鬼,你难辞其咎。”
刘子令手指自己,满脸地不可置信,“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是内鬼。”
日光炯碎,在秦檀腰间的玉环上洒下淡淡阴翳,有如圆灵水镜,他摇了摇头,声音哑然,“不,是青淼。”
青淼自幼便跟在刘子令身边,与他同吃同住,忠心耿耿,是他最得力的死士。在刘子令心里,就算兄长背弃他,青淼也绝无可能背叛他。
眼下他仍难以接受,不停地喃喃自语,“啊,怎么会,怎么可能是他。”
约莫过了一刻钟,刘子令终于消化了这个事实,他似一只斗输了的公鸡,瘟声瘟气,“所以你早就知道青淼偷了令牌,今日去城门只不过是将计就计,如今回来只为瓮中捉鳖?”
潋滟的桃花眼半眯着,叫人窥伺不出他的真实想法,秦檀但笑不语。
顿感一阵寒凉,刘子令忍不住缩了缩脖颈,慨叹万千,“还好我不是你的敌人,要不然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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