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慕容泓带着张让褚翔一行来到长秋宫,赵宣宜与合宫众人跪在慈元殿前迎驾。
“丞相病后,你可有派人回去探望过他?”进了慈元殿,慕容泓在净手的当口问。
赵宣宜亲自捧着巾帕在一旁伺候着,道:“回陛下,妾虽忧心父亲,但还未派人回去探视过他,只恐不合规矩。”
“子女关心父母是人之常伦,宫中规矩虽多,却也没到灭绝人性的地步。明日朕会派人代朕去探望丞相,你若愿意,可让人随行。”慕容泓从赵宣宜手中接过巾帕,一边擦手一边道。
“是,多谢陛下。”赵宣宜温顺道。
净过手后,两人在桌旁对面坐下,长福拿了碗筷上来试膳,试过没有问题,慕容泓才正式开始用膳。
赵宣宜不是第一次和慕容泓一起用膳了,知道他用膳时不喜多言,自然也不会去犯他忌讳,殿中一时便安静下来。
两人都是家教良好的,这样相对着默默用膳倒也不觉尴尬。
如赵宣宜这般教养与心计之人,自有不动声色观察旁人的本事。她此时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新婚夫婿。
对面之人青春年少风华正茂,驾御宇内君临天下,温文尔雅俊美无俦,仿佛集天下所有怀春少女对未来夫君最美的想象于一身。而这样的人,待人接物竟还十分的平易近人温和体贴,就好像你永远都不必担心会激怒他,因为他根本没有脾气一般。
美好得让人感觉不真实。
是的,赵宣宜与慕容泓成亲虽有大半个月了,但自慕容泓亲政以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不真实,是这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中慕容泓留给赵宣宜的最直接也最深刻的印象。
不多时,两人用完了膳,各自漱口净手,在宫女上茶的间隙,慕容泓对赵宣宜道:“朕初初亲政,你父亲又在此时病倒,前朝后宫,朕难以兼顾。后宫这边,需你多受累了。”
赵宣宜道:“管理后宫是妾职责所在,不敢言累。”
“太后半生峥嵘,如今年事已高,教养端王已是十分辛苦,你若力所能及,尽量不要用后宫之事去搅扰她的清静。朕之本意,是想让她颐养天年,多享几年清福的。”慕容泓又道。
赵宣宜欠身道:“陛下请宽心,妾必定竭尽全力,以保后宫安宁。”
慕容泓点了点头,将宫女奉上的茶喝了一口,起身道:“那你好生歇着,朕回去了。”
“妾恭送陛下。”赵宣宜跟着起身,将慕容泓送到慈元殿前,慕容泓忽又回身问:“方才最后上的那道甜汤有名字么?”
赵宣宜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愣了一下方道:“有,叫做花好月圆。”
“甚好,朕待会儿要去夜朝,今夜戌时末,可令人送十盏到勤政殿来。”慕容泓道。
赵宣宜领命。
送走了皇帝一行,赵宣宜从娘家带来的贴身婢女秀樾一边伺候赵宣宜卸钗环换常服,一边高兴道:“娘娘,陛下待您很好呢。奴婢一向只听闻有妃子宠冠后宫的,到了您这儿,怕是皇后不仅要母仪天下,还要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呢。”
赵宣宜不置可否,只道:“大龑开国不久,外头民生艰难,咱们虽衣食无忧,却也不可铺张浪费。去,把方才陛下和本宫用剩的菜按着品级赏给各位美人和选侍们。”
秀樾答应着下去督办此事,赵宣宜自己伸手把头上一枚沉甸甸的百鸟朝凤金钗给摘了下来。
百忙之中拨冗前来与她共进晚膳,后宫嫔御们入宫十天连陛下的面都未曾见到,她却给来夜朝的大臣们准备“花好月圆”的甜汤。陛下如此待她,委实是好。
不过这种好,倒是让皇帝在她眼中的形象稍微真实了些。
她无所谓,有些事情,是她的出身和她如今的身份注定了她必须要去面对的,尽全力做到最好,就可以了。
后宫嫔御人数少,所以每人都分到了一道菜。
陶行妹位分最高,分到了一道龙凤呈祥,因食材是鸡和鱼,慕容泓没动过筷子,赵宣宜也没动过。
菜送到时陶行妹正在空旷的殿内拿一根树枝当棍子比比划划,瞥了眼那道菜,便对底下宫人道:“你们拿去分了。”
对面,周信芳正和她的闺中好友光禄卿陈钰秋之女陈棋一起用膳,周信芳分到的是金鱼戏莲,陈棋分到的是明珠豆腐。
打发了来送菜的宫人,周信芳看着那盘子金鱼戏莲冷笑道:“皇后娘娘可真是乐善好施,自己吃剩的菜送来给咱们吃。”
“今夜陛下去长秋宫用的晚膳,也可能是陛下吃过的。”陈棋道。
“陛下只吃素,难道你不曾听说么?”周信芳用筷子嫌弃地拨拉一下金鱼戏莲中的虾段,又看着陈棋的明珠豆腐道:“你那盘菜里面倒是一点荤腥都没有,可能是陛下吃过的。”
陈棋笑道:“那咱俩换换?正好我爱吃虾。”
“你倒是想得开。”
“想不开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