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庶看他这副模样,笑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很好。”何远想也没想,就答出了这三个字,惹得七庶一阵轻笑。
“我曾听闻这世间有一物,可令枯木逢春,可叫水漫金山,可让人神魂颠倒。你若觉得一个人很好,那便不能只说那个人如何优秀,少不了要说他待你如何,你又待他如何。”
何远又走回了石桌旁,注视着努力憋笑的七庶,像极了坊间八卦的妇人,还是无奈的唤了声“先生。”
七庶在他哀怨的目光注视下,微微正经了一些。“好了,不笑你,那么你因为那个人而苦恼吗?”
“他很好,他也很喜欢我,可我只想和他做很好的朋友。”
“噗。”七庶终究没忍住笑出了声,但何远并没有生气,反而感到了一丝放松。
“先生,为人师表,你这样可不好。”
“既然你这么说,那为师可就要批评你了。审人不审己,你自己的对错尚且没有看清,怎么倒来审我的。”
“先生,我有何错?”
“你们是朋友对吧,朋友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坦诚相待。他并没有将对你的心思藏藏掖掖,这是他的坦诚,但你却不够坦诚。我们可还没老到需要你日夜不休的留宿在这里,近来没什么要务,该是最清闲之时。你一味躲避,它反而更扰你神思。若要是如此烦忧,倒不如索性不要。”
“先生又不是亲历者,自然可以说的如此容易。”
七庶被他一怼,兀的大笑,“你与从前,并无两样。”
“先生倒是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
“那是因为他们看你的目光,总是夹杂了期许。”
“那先生呢?”
“倘若世间没有离乱,所有情都能深似海,所有恨都能烟消散,不再有人高高在上,不再有人草菅人命,不再有人背井离乡。那我不妨也希望,你还是当年对我嗤之以鼻的何远。我不妨也希望,庆阳三子,一段佳话,如今具在。益清,抱歉了 。”
“这与先生有什么关系,大家都不去做的事,先生也不去做,会有什么错。我只是觉得很可惜,后来你们说的话,归亭一句也不会听到。”
七庶毫不在意的给他倒了杯茶,“你始终有怨,归亭蒙冤入狱,我们袖手旁观。这确实不对,但就是当时的最优解。更何况,我们保下了你,不是吗?”
何远一言不发,不知怎的,许多藏在心底的话,不经意就说出来了。
“那你觉得归亭他自己不知道吗?真要那时和高党鱼死网破,上断头台的就不是归亭一个人了,那封信,是你们一起送的。益清,你要是一直这样想会很累的,你不妨也装的糊涂一点,把往事看的轻一些。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七庶说话一向云里雾里,何远自小在庆阳书院求学也算是了解了。
“先生,你扯远了。”
七庶往他脑门上弹了一记,笑骂:“是你不爱听我的话!你这性格,我倒是认识一个人,他和你截然相反,若有机会,真想叫你二人认识认识。”
何远默默的喝茶,不作多说。
“行吧行吧,你这么有主见,那我送你句话就行。这所谓世间的情,皆由心生。知己之情与白首之意,你大可问问自己的心,你若愿意此后与他共度一生,那就是真意,既是真意,如何没有天塌下来亦不惧的勇气?”
何远愕然,“先生,你知道的好像有点多。”
七庶爽朗的笑了,自顾自的捣鼓着玉盘中的黑白棋子。
“哦,对了,有人还在等你呢,你确定不去看看?是谁来着,好像姓霁啊,是有这个姓吧。”七庶漫不经心的说着,玩弄意味十足。
何远立刻站起身,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雨都下那么久了,那等他的人岂不是也淋了这么久。
说罢便要走出亭子,步入雨中,七庶笑的人仰马翻。
“啧啧,连先生都不叫了。下着雨呢,你就这样冲出去,给你拿了伞。”
何远接过他递来的一柄油纸伞,神色有些奇怪,但又没顾上细想,撑着伞走入了雨中。
霁寒霄站在明政院外靠着墙避雨,脸色有些沮丧,这雨一时半会都不会停了,他运气也是真的差,偏偏不带伞的今日就落雨了。
正想着实在不行就跑回去吧,反正何远也不会回去的,等了也白等。
何远推开门,看见脸颊还在滴水的霁寒霄,踌躇了许久才走上前,合上门重新撑开了伞。
“走吧。”
霁寒霄下意识就问:“你要去哪?”
他知道自从他表露心意之后何远一直躲着他,经常不回府,他来找他其实是想说,如果这样的相处让何远感到不适的话他是可以离开的。
何远把伞偏给了他,淡漠的说:“回家。”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