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毕业后先接活儿,方令斐学的室内设计,陆星沉学的编程,都不必一定去公司上班。有了固定的客源后,一年里头就半年挣钱,半年旅游,等到不想旅游或者老了,就开一个木雕店,陆星沉手巧,雕出的东西惟妙惟肖,不愁卖不出去。
然而计划在几个月前被打乱了。
——因为陆星沉失踪了。
那几天方令斐参加竞赛封闭训练,等到他接到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联系不到陆星沉,他找了许多同学,有人说陆星沉打死了人,被警察抓了,也有人说没打死,但很严重,他被退学了,还有人说他亲生父母找了过来,他去国外留学了。
流言纷纷,然而没有一个能帮方令斐找到人。
今天是他第四十五次去派出所打听,结果仍然一无所获。
方令斐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能够从容反击舅家的刻薄和母亲的无视,然而直到陆星沉失踪,他才发觉自己仍然如此不堪一击,甚至连男友的下落都找不到。
这几个月来,他实在太累了。
被雷雨声惊醒的时候,方令斐发现自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风将窗户吹得框框作响,大雨从窗户飘进来,陆星沉的床靠窗,被打湿了大半。
方令斐抹了一把脸,起身打算将窗户关上。
然后在他发现寝室楼下那株被雨打得零落凄惨的桂花树下,站着一个人。
单薄又渺小,像一抹缥缈的影子。
但方令斐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陆星沉。
他冲出来把那个人带了回来。
雨很大,深秋的天气骨缝中都泛冷,然而陆星沉的身体却很烫,烫得人害怕。
方令斐想问这几个月你在哪里,也想问他们说你打人了是真的吗?
然而和陆星沉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他什么都不想问了,他说:“要抱抱吗?”
陆星沉把自己嵌进了他怀里。
“你病了,我们吃点感冒药好不好?”
灯光自上而下,陆星沉长长的睫毛打下两扇阴影,方令斐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低哑,如同风掠过森林沙沙,复述他的话:“我病了。”
把他抱得紧紧的,方令斐竭力将自己的心跳传递过去,他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哄小孩子一样的温柔,“病了要吃药,吃了药就会好。”
“对,吃了药就会好。”陆星沉闭了闭眼睛说。
再睁开的时候他已经恢复正常,又变成了以前那个骄傲俊美,面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陆星沉。
方令斐细心摸了他的额头,还好,不算烫。
寝室里常备着跌打化瘀的药,感冒药却不多,药片已经过期,他拆了两包冲剂,冲出了一杯味道诡异的液体。
陆星沉味觉敏感,药片都要配些其他东西,更遑论冲剂。方令斐在放奶糖的抽屉里一摸,才发现储存的早就消耗完了。
“你先喝,明天我们一起去买奶糖,就买你觉得好吃的那个牌子好不好?”他做好了要讨价还价的准备,然而陆星沉没有给他发挥的余地,接过冲剂,安静喝完了。
陆星沉进去洗澡的时候,方令斐思绪纷乱,他觉得不对,从失踪,到今天回来的异样,再到一点都不挑剔乖乖喝药,哪里都不对。
然而陆星沉平静中压抑着风暴和暗流、又透着微小希望和孤注一掷决心的眼睛,让他问不出口。
他们挤在一张单人床上,手挨着手,肩靠着肩,温度互相感染。
三个多月精神紧绷,睡梦中都在茫茫人海中找人,一沾枕头,深沉的疲累就化作旋涡,迫不及待要将方令斐吞没。
“睡吧。”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了这两个字,那一根始终不肯放松的弦终于松缓下来,陷入了深沉的睡梦。
方令斐以为一切将重新回到正轨。
他睁开眼的时候,暴雨已停,朝霞还没散完。寝室的劣质窗帘遮光能力不够,屋子里正处于半昏暗半明亮的蒙昧中。
陆星沉坐在窗边的凳子上,注视着他。背后就是窗户,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光边,然而没有被光照到的面容却像已经晕染在了黑暗。
方令斐能感觉到,陆星沉看着他的目光很深。
不安如同雾一样在心里膨胀升起,“怎么了?”
陆星沉没有说话,起身拉开了半扇窗帘,阳光彻底倾泻进来,落进他的眼底,那里有一块正在形成的坚冰。
方令斐听到这个半身沐浴在阳光中的人说:“我们分手吧。”
沉默弥漫。
很久以后,再回想起这一天,对于自己的反应,方令斐都觉得奇怪,他没有纠缠不休,也没有挣扎疯狂,甚至没有任何失态。
冷静理智地可怕。
或许是因为在那三个多月无望的寻找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