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五姑娘和六姑娘,明溪也不再有什么遗憾。
剩下几日她留在明府,督促崔氏的嬷嬷、管事们清点崔璇的嫁妆,明家上下颇有微词。
不过因她前几日要弑父的举动,无人敢闹到她面前。
明府在琅琊亦是望族,闹出这种事于家族名望不好看。
他们索性对外称明溪突然暴毙身亡,明二爷和崔璇因痛失爱女,相顾悲伤。
于是明二爷心胸豁达,选择放崔璇回归父兄身侧,自愿写下放妻书。
为了做戏做全套,崔氏的嫁妆他们悉数奉还以外,还着意添了许多,甚至为明溪举行了一场远超规制的葬礼。
崔璇听后又怒又气,明溪却是无所谓。
明家那些男人说她死了,正好以后没资格拿所谓孝道压她。
明溪拍着崔璇的手,宽慰道:“阿娘,明家那些庄子,他们给,你就拿着,犯不着埋汰银子。”
崔璇气道:“谁稀罕那点银子?当打花叫花子呢?丢出去,都丢出去。”
这话不假。
崔璇虽是清河崔氏的旁支女,奈何其父和兄长皆争气。
她出生那年,崔祖父正好高中进士,任河南道颍川郡郡守。
后来他一路轮调,升至京中,官至太子宾客,授金紫光禄大夫,正三品荣休,告老还乡。
崔舅舅不走科举仕途,一门心思扑在军事上,现如今在平卢节度使手下当差,颇受重用。
明家补偿的庄子,对崔璇而言,着实不太够看。
明溪戏谑道:“丢出去可不成。不如阿娘用来打发我这个叫花子如何?”
“这倒行,”崔璇轻点明溪的额头,笑道,“阿娘拿了那些庄子,私下里再给你。”
于是明府再次派人送来庄子的契书,崔璇欣然接受,转头便交给明溪。
怕落人口实,明府总送来三个庄子。两个位于南方,收成皆不错;一个在清河附近。
明溪只收下两个南方的庄子,清河附近的庄子还是交还给崔璇。
拥有两个庄子的明溪豪掷千金,差人打了一把称手的佩剑和一张弓。
她给佩剑取名鱼肠,弯弓取名逐鹿。
鱼肠是古剑名,乃勇绝之剑。她要走的路,便是一腔孤勇,决绝此身。
拿到鱼肠和逐鹿那天,明溪兴奋地在崔氏别庄试手。
崔璇站一旁看着自家女扮男装的闺女儿展示箭术,百发百中,脸上渐渐浮现担忧的神情。
女儿身怀绝技,打造称手的武器和扮作小郎君,她要说她没其他想法,她这个当娘的都不信。
天下大势她一个妇道人家虽了解不多,却还是知道一点。
不然,她的兄长也不会入军中。
夜晚,崔璇和明溪同榻而眠,几次准备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
崔璇背对着明溪,轻声道:“不管你要做什么,你都要记得,阿娘在清河等你回来。”
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崔璇也就无谓明溪是不是闯鬼,总拉着她的手说话,叮嘱她要小心,不要亲信旁人。
崔舅舅特意和平卢节度使告了个假,来接崔璇归清河。
他听到明家宣布外甥女暴毙时,当场怒发冲冠,准备打上门去。被好说歹说的明溪劝下,这才作罢。
崔氏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琅琊,前往清河。才出城,小郎君模样的明溪便向崔璇辞行。
崔舅舅不放心,不肯放她离去,愣是要她一起回清河。
明溪最后得以脱身,还是趁着夜色偷溜出来。
明溪买了一匹快马,转道向南。
她现在要去淮阴郡山阳县做一件事,以此作为她向魏博节度使投诚的敲门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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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时半月,明溪来到淮阴郡的山阳县。
江南不比北方混乱,中原一带军镇割据,人员流动频繁,少要路引。
江南等地还算安定,明溪为了弄来路引,没少费银子。
她把快马和鱼肠逐鹿寄存在城外一个道观,只带了些许银子,大摇大摆走进山阳县中。
她随意找了家客栈休息,一边打探消息。
在客栈住了不过两天后,明溪就等到城内那位刘姓大户府上的管事,明日要出门买婢女的消息。
她连忙一番梳洗打扮,恢复女儿身。
恢复女儿身的明溪,没有按照往常喜欢的贵女风打扮。
她只穿了一件普通的粗布麻衣,长发随意编了两条麻花辫盘在头顶,用一根木簪固定。
她稍稍用泥巴抹黑两靥,却又不至于看起来太过腌臜,反倒是在清冷的眼睛的衬托下,看出几分可怜模样。
做完这些,天还没亮。
明溪顺便吃了碗馄饨,才不紧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