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气。
身量纤细的女子凭立在草原之上,星空好似做了她的背景,一阵风起,仿佛如雾一样将要消散。徽音刚刚吹奏的是《无忧曲》,又暗含了一丝灵力,普通人听闻便会不由自主地放松身心,陷入安眠之中,所以胤禛才会那么快、那么安适地入睡。
及至黎明来临,站了一夜的女子唤醒黑帝身边难得好睡的男子,两人一并看了草原上的日出,约好距离小小地赛了场马,这才转回行围。
徽音整理着有些褶皱的骑马装,进了住处刚转过屏风,就看到莫璃摊在椅子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好似遇到了什么极为郁闷的事。
“你和人打架了?”徽音打量半晌,发现椅子上那人发髻有些散,衣服上少见的乱了点,像是和谁动手了一般。
“啊啊啊。”莫璃连吼三声,再度摊在椅子上,动都不肯动一下,闷闷地回道,“嗯,打架了。”
徽音顿觉有趣,摆出一副“两肋插刀”的模样:“看你这样,是输了?是谁,你说出来,我给你报仇去!”
莫璃小眼神飙过来,一脸“你是坏人”的表情,郁卒地咬牙:“我怎么可能输,是平手,但是和我动手的人,才是真正让人暴躁!”
听说颜颜小丫头最近在行围里混得极开,太后喜欢她,康熙也疼她,小小一点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莫璃一直跟在颜颜身边,能和她动手的……该不会是去找颜颜的谁吧?
徽音推测一番,笑了:“不要告诉我,是十三阿哥?”
“啊啊啊。”莫璃扯着头发再吼,随即捶着椅子,“就是他,我的低调生活啊,一去不复返啊……果然,皇子阿哥们就等于麻烦,还是沾了就扯不掉的麻烦!”
徽音煞有介事地严肃点头,眼底全是笑意:“是,他们一家子都是狗皮膏药!”
想到她们曾用“狗皮膏药”形容过康熙,莫璃顿时笑了,稍微振作些道:“算了,麻烦就麻烦吧,我以后紧跟着你,我就不信他能纠缠到四阿哥的后院去,哼,一个毛头小子和我斗,嫩点吧!”
两个女子相视而笑,竟是默契天成,不愧是知己好友。
能到塞外透透气,其实也不错啊!
爱新觉罗胤禛是朕的名字,朕是雍正帝。
死了是何等感觉?不知他人怎样,朕只觉得六识俱灭、神魂骤轻,仿佛天地间突然寂静无声了,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没有。
弘历红着眼泣不成声,然而他和同样悲伤的钮钴禄氏一样,眼底怎也掩不住的欣喜激动,朕转眼一圈,竟发现除了亲近的几个大臣,全无一人有真正的悲色。
朕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是却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回想康熙年间夺嫡的种种惨烈局面,皇阿玛的痛心绝情,兄弟们的无一善终,朕一步步走上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又得到了些什么呢?
双亲间情分淡薄,兄弟间彼此算计,儿女多夭折早逝,即使如今死了,真正悲伤的居然是些毫无亲缘的大臣,继承朕一切的儿子、女人甚至难掩喜色,曾经唯一有好感的一个女子,亦终究不是图了朕这个人,而是看中了朕身后的权势,能带给她的家族多少好处。
罢了罢了,人死如灯灭,再说这些有何意思呢?
六十年,朕没想到,所谓的轮回转世却是骗人的,朕的灵魂被留了下来,眼睁睁看着弘历为帝六十载,直至此刻禅位于一个包衣之女生的儿子。
愤怒,痛心,后悔,恼恨,伤感……这些完全无法形容出朕的感受,朕在位虽然只有十三年,可是一直在费尽心思地治理好大清,弘历这孩子除了有些好大喜功,怎能糊涂至此?朝堂上任用谄媚之辈,后宫里弄得乱七八糟,选的继承人还是那样一个女人所出,朕怎会选中他继承爱新觉罗家的江山?
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宣统……
大清就这样亡了,甚至还没有明代朱姓王朝延续的年数多,朕激愤难平,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看着当年没人能看得起的洋毛子,在大清的疆域内作威作福,朕痛惜这满目疮痍,痛惜大清的破灭,痛惜爱新觉罗家的没落,可朕无能为力。
外夷的入侵,日本的屠戮,血泪交融的抗争与被压迫……然后,朕看到了一个新的国家建立,并一年年从积弱到富足,慢慢趋向于强盛。
朕从起初的愤懑变得冷静,反思所看到过的种种,极力想要明白大清灭亡的原因,更想知道爱新觉罗家后人的归宿。
很奇怪的,在公元1961年,朕的灵魂突然被困在了一个四面是墙的屋子里,见到了一个婴儿,她叫作“爱新觉罗?毓岫”,是朕的直系后人,“毓”字辈中血统最为高贵的爱新觉罗后裔。
朕已经不知该如何生气了,只余下深深地、深深地悲哀,毓岫被送给了一个世家之主,从头至尾被利用了个彻底,朕看着她被算计到死,朕看着她留下的儿子,尚且年幼便已挣扎着存活在阴谋诡计之中,朕……真的不忍再看,朕……看得好累好累! 新电脑版大家收藏后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