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前行,有时住于客栈,有时露宿荒野,客栈中人来人往固然热闹繁华,山林之中时有鸟鸣啾啾,鱼跃粼粼,更增无限清幽。两人或朝临旭日,或夜赏明月,倒也是海底从所未逢之乐。
每当睡去之时,阿晚总能听到幽咽的箫声悠然传来,飘渺如烟,仿佛在诉说着古老而悠远的往事,清旷寂寞的箫声之中,说不出是温柔还是悲戚。
但她只道是陶瑕吹奏,也不多想。这些日子以来,陶瑕对外人虽然冷酷,对着拦路的歹人更是手段狠毒无比,但对她却是处处照顾,分外体贴入微。
在少女的心中,早已数次想过见到段暄后该说什么,她虽觉得段暄平时的举动和那日离去的言行截然不同,但到底他对自己是何等心思,却并没有什么把握。
其实那日段暄对她所说的话,换成任何一个稍有阅历的人间女子,都决计不会相信,偏偏这小姑娘竟然深信不疑。
她自一生下来,便是金尊玉贵的小公主,族中人无不对她十分关怀,自从认得段暄,这青年男子更是对她体贴备至,深得她的倾慕信任,只因深信段暄不会欺瞒自己,这么一个拙劣的骗局,竟将她骗了过去。
如此一日日行去,她心中的忐忑也愈发深重如雾。
生为鲛人,虽从未踏足昆仑,但段暄既然居于此山,刹那间竟让她一股近乡情怯,咫尺天涯之感,自心底油然而生,实不知自己见到段暄后,他将如何对待自己,一颗玲珑芳心也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这日两人行到一座荒山,仓促之间难寻人家投宿,陶瑕只得找了个山洞让她待着,嘱咐道:“我去找些吃的,小晚儿千万不要乱走。”
阿晚点了点头:“你快些回来,我一个人怕。”陶瑕答应了一声好,快步而去。
阿晚独自蜷缩着双膝,坐在洞口,眺望着天边夕霞飞舞,一轮落日醉醺醺地跌落天畔。
洞外秋风吹来,她身上寒冷,不禁打了个冷颤,站起身来,向洞里走去,不料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一声说不清意味的冷笑:“小人鱼,你能从浣雪馆馆主的手里逃脱性命,本事不小啊!”
这声音娇媚沙哑,宛若猫儿爪在人心上轻轻抓动一般,听得人酥麻难忍。
一个黑裳女子似笑非笑地倚在洞外一株大树旁,裙袂高开,露出半截雪白的大腿,妖娆妩媚,眸光宛如聚雪,冷森森的直扫而来。
阿晚一见到她,心中立刻涌起恐惧惊骇,下意识地按住腰间的鸿影剑,勉强说道:“姚教主,你找段大哥吗?他去找吃的啦,等会儿便回来。”
姚初晴媚眼微眯,面上冷笑的弧度渐渐加深:“小人鱼,瞧你这脸上苍白、眼珠滴溜溜乱转的模样,扯谎的本事可不大高明,段公子早就弃你而去啦,你当本教主不知道么?”
阿晚听得心中一痛,慢慢低下头来,无言以对。
姚初晴见她满脸失落之色,更是快意,莲步轻移,笑吟吟地向她走来:“本座从来有个脾气,我得不到的东西,绝不允许他人染指半毫,小人鱼,既然浣雪馆主没能将你置于死地,那么便让我送你上路吧!”
阿晚听得大骇,拔出鸿影剑,颤巍巍地指着她,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想跟你动手,你快走吧,一会儿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凤阎罗就来了。”
姚初晴微微一怔,随即笑得花枝乱颤:“不错,那凤阎罗不知中了什么邪,竟任劳任怨地陪在你左右,这人素来狠毒难缠,本座可不想和他罗唣,杀了你之后,这就走人。”
说着双袖扬舞,从她衣袖间飞出一片迷蒙的紫雾,慢悠悠地四下散落开来。
阿晚鼻中忽然闻见一阵诡异阴寒的香气,正觉诧异,忽见无数丑陋的虫子不知从何处爬了出来,渐渐聚成浩浩荡荡的声势,许多毒蛇嘶嘶儿地吐着蛇信,蜿蜒爬向她双足。
她生平最怕毒蛇,见状惊呼出声,挥舞着鸿影剑,剑光闪烁如银,将爬在最前面的两条毒蛇斩成两截。
姚初晴笑眯眯站在众虫蛇之间,娇躯微颤,笑得分外愉快:“不过是杀你这么一条鱼,也用了我的‘幻紫雾’,本座可算很给你面子了吧?”
不知她用了什么古怪的法子,那些虫蛇并不撕咬她,反而重重叠叠地向阿晚爬来。
她决意要让这小人鱼受尽惨酷折磨再死,所以用毒雾召唤林中的毒蛇虫蚁,要她葬身于众毒物的肚腹之中。
阿晚本来心中极是害怕,但听她语带轻蔑地说自己是一条鱼,恼怒中不禁升起一股不自觉的傲气,再也不肯出声惊呼,一边向后退去,一边长剑流卷,幻作漫天剑光,护在身侧。
鸿影剑锋锐无匹,众毒物一撞上剑影,登时化为齑粉,但被那毒雾所激,不顾一切地重新聚集起来,前赴后继地向她猛攻。
阿晚初学剑术,真气不继,只舞了片刻长剑,已是香汗淋漓,喘气不已,密织的剑网登时出现一片罅隙。
一条毒蛇见猎心喜,在半空中灵活地一扭腰,趁势向她雪白的脖子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