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褚昭然他们一行人在太守的带领下在城中四处考察。许是因为白日人多,那些还未修整、坍塌成一片狼藉的地方,看上去没有昨夜那般荒凉可怖。
不过,看着这片颓败的断壁残垣,在场众人心情都十分沉重。
齐太守这几个月的经历早就对这些麻木了,他算得上是在场中唯一一个心情没受到任何影响的人。
昨日客套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今日便该进入正题。齐太守冲着工部侍郎拱手,郑重拜托道:“韩大人,这便是我们楼烦郡全部情况,接下来就请诸位费心了。”说着,他便对着工部侍郎鞠了一躬。
工部侍郎立刻双手将他托了起来,“太守客气了。”
褚昭然对这种官场老油条们互相客套的场面没什么兴趣,早在齐太守鞠躬之前,她已经转身走到一处只坍塌了一半的房屋前。
她想研究研究,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在所有房屋几乎全部损毁的情况下,这间屋子还能有一半屹立着。
就在褚昭然围着那坍塌了一半的房子转悠时,那头和太守寒暄的工部侍郎突然冲着褚昭然喊道,“褚大人。”
褚昭然虽不明白工部侍郎为何突然喊她,但她还是朝对方走了过去。
见褚昭然走过来,工部侍郎笑呵呵地问道:“褚大人,可是有发现什么?”
他语气宽和,不像是上官的语气,倒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口吻。听得一旁的齐太守心中泛起嘀咕,这口吻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听到工部侍郎问话,褚昭然便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工部侍郎听完后,先是一愣,他没想到褚昭然这个女子到了现场,竟然会这般老练地研究起现场的情况。
不过转而他便释怀了,褚昭然若是没有一点本事的话,宫中会派她这个女官出来吗?也就中书省常年浸淫宦海斗争的人,才会觉得这趟楼烦郡之行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实际上呢?工部是和各种工匠打交道的衙门,那些工匠都是手艺之人,能叫他们心服口服、打心眼里愿意听从的,从来不是位高权重之人。他们信奉的是本事为先。如先前的工部侍郎褚湛,褚湛看得懂图纸,懂得营造之法,对大大小小的督建都有独到的眼光。所以,他在这些工匠里的口碑特别好。
“既如此,不知你有何发现?”
褚昭然浅笑道:“回大人,暂时只是有些怀疑,待下官找到证据确认后,再向您汇报。”这种时候,适当展示她有专业认知边够了,没必要说太多,等她真确定了问题关键,再说也不迟。
工部侍郎也是官场的老油条,自然对褚昭然这种谨慎的性格表示认可。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呵呵地说道:“咱们既来此处,就早些行动吧。”说完,他转头看向齐太守,“不知太守大人可有什么计划?”
齐太守客气表示,“既然圣人将韩大人派来,自然是一切以韩大人为先的,还是请韩大人决定吧。”
工部侍郎嘴上推辞,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不过此处并不是商量的好地方,他提议先回府衙,大家坐下来对着楼烦郡的堪舆图,慢慢商量。
众人对他这个提议没有任何异议。
回了府衙,齐太守立刻命人将楼烦郡的堪舆图寻了出来,他带着工部侍郎和褚昭然一路来到府衙的书房内。本来也邀请慕云琅一同前去,不过被慕云琅以自己只负责护卫为由拒绝了。他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知道看不懂那些,他打定主意全程跟着褚昭然,听不听商议过程对他没有影响。
书房内,工部侍郎一边在堪舆图上比划,一边说道。
“目前楼烦郡城内尚未修缮的房屋集中在城西,和城南,房屋大多已经完全损毁,与其说是修缮,不如说是重建。”
他身侧的褚昭然和齐太守纷纷点头附和。
“既然如此,这第一件事,便是要将所有断壁残垣都清理掉。需要清理的范围极大,不知齐太守这边可有足够人手?”
“人手好说。”齐太守立刻胸有成竹地说道:“算上我府上的家丁和府衙的衙役,差不多能有一百五十余人。其余人手,由府衙出钱,从城中以及周边村寨中征集。”
“这倒是个好办法。”工部侍郎点头称赞道,不过他紧接着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你府衙能够支撑这笔开销吗?”
齐太守没藏着掖着,他实话实说道:“个把月的话,还是足够的。再多,怕是不行了。”
闻言,工部侍郎默默在心里估摸了一下城西和城南两片荒废的场地尺寸,心中有了个大概,“人手足够的情况下,应该半个与就够了。到时候,我和褚大人多费些心,亲自去现场盯着进度。褚大人,你觉得如何?”
褚昭然摆出一副谦卑的模样,说道:“下官奉命协助大人,自然是一切听从大人吩咐。”
“唉,此言差矣。”工部侍郎摆摆手,说道:“你我既然共同负责此事,便没有谁听谁的道理。有道是,集思广益,方能长远。”